周霖遠一頓,緊繃神經向後看。
這時,溫玉華推他一把,向後跑。
以前不跑,是在水上跑不了,現在是她最後能跑的機會,再不能錯過了。
周霖遠冷著臉,追上去。
「溫玉華!」他厲聲道:「你也要拋棄我嗎?!」
女人速度終究抵不過男人,況且她懷著孕,腹中胎兒顛簸,跑不了了。
她跌倒,沙粒沾在臉上。
女人仰頭望著男人,「周霖遠,我最後求你一次,放過我,你自己走吧!」
溫玉華搖頭,向後退。
「到了現在,我怎麼放過你?」
男人抓住她胳膊,緊捏著,惡狠狠質問:「她們都拋棄我了,你也想拋棄我?」
「不,不。」
「琳琳姐,周爺爺和郭倩倩都沒拋棄你,是你主動拋棄他們。」
心慌之下,溫玉華的思緒清晰不少,冷靜下來。
「你說沒人愛你,可至少這三個人是愛你的。你利用郭倩倩,她最後也沒把你供出來。琳琳姐和周爺爺,日日在家為你擔憂。你自怨自艾,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痛苦悲傷的人,其實是故意蒙著眼睛不看他們對你散發的善良和愛意。你執著於周伯母和去世的前女友,妄想用我來代替她們,可我不是你前女友,也代替不了她。」
溫玉華字字珠璣,「其實你不愛我,你只是為自己找個情感寄託,自欺欺人罷了。」
男人臉色愈加陰沉,是黑夜都擋不住的怨恨陰霾。
她道:「我可憐你,願意當你朋友。可我不愛你,我只愛林合川,就算你將我拘到國外,我也只會對你心生怨恨,我的孩子也是。你放過我,也放過自己,好嗎?」
聽罷,半晌,男人狂笑。
周霖遠模樣多麼駭人。
月光下,他輪廓愈加模糊。
「那又如何!」
忽地,他止住笑意,「我自欺欺人如何,我把你當情感寄託如何,你不愛我如何,你怨恨我又如何?!我不在乎!」
他眼睛中已沒了珍愛與感情,雙眼空洞如地獄遊魂。
「我只在乎你在不在我身邊。」
他彎腰,右手捧著她臉,動作溫柔。
溫玉華不自覺打個冷顫,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玉華,你說的所有都對,但你記不記得,我是個精神病。」他勾起唇角,表情愈發詭譎、深不可測。
「一個精神病需要愛嗎?不需要。」
說著,他低頭用那冷薄的唇吻她額頭,「精神病需要的是想我所想,要我所要。我只要你——」
他動作猛然變得粗暴。
「走!」
溫玉華癱坐在地上,不起身。
男人被逼得沒了辦法,拖著她前行。
或許是瀕死前的幻覺,溫玉華恍惚聽到林合川的聲音。
她穿著粗氣,那聲音蒙著水霧,卻穿透空氣、沙粒、水聲直擊耳膜。
她循著聲音回頭,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
林合川的臉,真真切切出現在她面前。
女人瞳孔一瞬間的放大。
緊接著,無數持槍警察站在他身後,瞄準周霖遠。
搜索燈、強光手電光影斑駁,照在她臉上,迷了眼。
「別動!」
聲音真切起來。
周霖遠立刻反應過來,拉起溫玉華拘在懷裡。
他不知從哪兒變出把匕首,鋒利刀刃貼在女人脖頸。
涼颼颼,帶著殺意。
「別過來!」
林合川心跳停滯一瞬,呼吸都漸漸放緩。
「周霖遠,別傷害她!」
男人目光凝視溫玉華,「我換下她當人質好不好?」
溫玉華身處險境,心卻莫名安定下來。
「林合川,你果然來了。」
她聲音帶著哭腔,卻不見一絲恐懼害怕。
「阿玉,我來了,沒事了。」
他安慰它,聲音輕柔。
「別說廢話!」
周霖遠帶著她後退,船長和新加坡人早被捉住。
他向後一瞥,望著黑洞洞的槍口,命令。
「放開他們,放我們離開!」
周霖遠渾身緊繃,「暗處的狙擊手,把槍撤了。只要我們出國境線,我就放了她。」
林合川紅著眼,「霖遠,何必要到這種地步!」
周霖遠冷笑一聲,但不理他。
警方沒有動作,他便將匕首貼近女人脖頸,殷紅的血跡滲出。
「按我的話,照做!」
「阿玉!」
林合川紅了眼,「混蛋,你放了她,我當你人質!」
「快照做!」
周霖遠被逼到絕境,已然陷入了癲狂。
林合川握緊拳頭,「照做!照他說的做!」
警隊隊長不敢猶豫,當今人質性命是關鍵。
「放人,狙擊手出來!」
話音落,船長與新加坡人連滾帶爬上了船,狙擊手從樹叢中鑽出,放下了武器。
「好了,都照做了,你放了阿玉,我接替她!」
林合川向前邁一步。
「你別過來!」
周霖遠帶著溫玉華一步步後退。
包圍圈漸漸破開一個小口,他慢慢移到海邊。
這時,周霖遠貼近溫玉華耳邊,說了句話。
女人驚愕,身體呆滯僵硬。
忽地,一串麻醉針正面射過來,擊中他持刀的小臂。
「啊——」
一聲慘叫過後,周霖遠推開女人,逃上了船。
「別讓他們離開!」
警方迅速鋪成一列,朝小船射擊。
林合川紅著眼眶,撂下麻醉槍,衝到女人跟前,摟在懷裡。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將人揉進骨血。
這麼長時間的思念與眷戀化作一聲聲呼喚。
溫玉華反手抱緊他,淚珠灑下,聲音嗚咽。
劫後餘生。
三天後,溫玉華回了帝都。
她被警方傳喚兩三次,打探周霖遠,追問資金流向。
溫玉華把該說的都說清楚了。
出來時,林合川在車外站著,等她。
氣溫漸漸變熱,男人脫了外套,只穿一件黑色襯衫。
他站在大槐樹下靠著車,別有一番成熟韻味。
溫玉華小跑過去,親他嘴巴。
「怎麼不在車裡等?」
林合川環住她腰,「想讓你出來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自從上次出事,林合川再不讓溫玉華離開他視線了。
無論出門、在家,每半小時發一次信息或通一次電話。
「貧嘴。」
她上了車,男人從繞過車尾,從另一側上車。
「你這麼忙,不用陪我來的。」
車后座積壓的資料文件,摞得小山一般高,她心疼。
「在忙都不如陪你。」男人問她,「今天周安良葬禮,你去嗎?」
「去。」
她回來後不久才得知周安良去世消息。
據說是半夜他嫌悶開窗通風,第二天護士發現時,屍體都凍僵了。
「算是替周霖遠,去看一趟。」
她扭頭,握住林合川手,笑道:「報答他放我之恩。」
「哼!他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時我想殺了他!」
「可他割破的是他大拇指,不是我脖子。」溫玉華知道這位是小醋缸,忙安慰,「主要是看看周爺爺和周琳。」
「真機靈。」他捏她鼻子,「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