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冬天到了，大雪紛飛。整個院子裡像是鋪滿了毛茸茸的雪被，看著軟乎乎的，讓人直想鑽進去。
一大早我便拉著諸葛亮和吉祥在院子裡堆雪人，打雪仗。
我笑得像吉祥一樣，像個小孩子。玩累了，便躺在雪地上看天。
一旁不堪重負的諸葛亮卻一把將我吉祥拉起，而我倆像商量好一樣，賴在地上就是不起來，但他仍是好脾氣地勸道:「待會著涼了怎麼辦才好？」
我無賴地伸腳將諸葛亮絆倒，他一下子便撲進了雪地里，沾了滿臉的雪花。
我向吉祥使個眼神，兩人齊齊捧起一大團雪，對著他劈頭蓋下。
見諸葛亮像受驚了的兔子，我和吉祥笑得更歡了，不斷地將那雪都砸向他。他也不惱，一邊躲閃，一邊也抓起了雪向我們扔來，一陣歡聲笑語充滿了整個院子。
我團了一個稍大的雪球，一個直擊砸向諸葛亮，正中他的眉心。
不知是我的力氣大了些，還是諸葛亮故意鬧著玩，竟被那雪球擊倒在地。
我和吉祥相視大笑，只是，那方才還在生龍活虎的諸葛亮，此時卻倒在雪地上沒了動靜。
糟了！玩過頭了！我有些懵了，趕緊和吉祥把他從雪地上扶起來。
誰知這時，一團冰冷的白色物體在我眼前散開，下意識騰出手將臉上的雪花撇乾淨。
待我看清楚來，諸葛亮已經站在一旁大笑，吉祥還在一旁扒拉著臉上的余雪。
果然是裝的！
「先生耍賴！」吉祥噘著嘴，頗有不滿。
「哈哈，偶爾耍賴，有助怡情。」站在雪中的諸葛亮微微笑著，眼裡的光像午後的陽光，美好得讓我有些晃了眼。忽然眼前一陣發黑，我扶著額頭便倒了下去。
「姐姐，你怎麼了？」吉祥驚慌的聲音響起。
「青青！」就在我以為要落入冰冷的雪中時，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我的身子，之後我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半夢半醒間，我來到了一個朦朧的夢境中。
眼前閃過一個個白色的影子，有人圍在床邊，似乎在看一個什麼機器。床上還躺著一個人，穿著病服，戴著氧氣罩，不知道是誰……
那個畫面越來越近，我睜大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樣，卻發現自己離那個人越來越遠……
待我睜開眼睛，已經躺在床上了。
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嘆了一口氣。在這裡已經半個多月了，那個該死的漩渦卻一直沒有出現，我到底該何去何從？
「姐姐，你終於醒了！嚇死我們了。」一旁的吉祥鬆了一口氣。
「沒事。」我摸了摸吉祥的頭安慰道，抬眼間，發現諸葛亮端著一碗藥汁走了過來。
「下次可不敢這般任性了，身子本就沒好透，再被寒氣入體，遭罪的還是自己，快把藥喝了，然後好好休息。」諸葛亮那真切的眼神，關心的話語令我鼻子一陣發酸，感動得直點頭。
那碗藥汁見了底，諸葛亮這才放心地帶著吉祥離開。而我卻沒有睡意，反覆思考著諸葛亮那句話的含義。
去向何處？我越想越煩躁，索性不想了。
又過了兩天，雪已經停了。
院子裡，我和吉祥在下五子棋，諸葛亮則在一旁安靜地看書，炭火里還烤著紅薯。
一切都那麼溫馨自然，就像幸福的一家人。
一家人？我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到了。
不一會兒，那紅薯便香飄四溢，我挑了一個賣相極好的丟給諸葛亮，然後便和吉祥大吃特吃起來。
諸葛亮依舊很客氣地道了一聲謝，然後才放下書本，慢條斯理地剝皮。等他那個紅薯放進口裡，我和吉祥已經吃飽了。
我搖了搖頭，頗有些無奈。
「姐姐，你會和先生成親嗎？」吉祥忽然問道，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和期待。
「噗！」我將剛喝入口中的茶如數噴了出來，下意識瞄了一旁正聚精會神看書的諸葛亮。
還好，他沒有聽見。下一秒，我抬起手便是一個糖炒栗子。
哎喲一聲，吉祥委屈巴巴地捂著額頭，扁著嘴巴，似乎要哭一般。
「我就是問問而已嘛，姐姐你至於那麼激動嗎？」
激動？我頗有些惱羞成怒地瞪著吉祥，輕斥道:「你小小年紀胡說八道什麼，舉頭三尺有神明，你這話被月老聽到了，他老人家可要不開心了，小心他懲罰你，把你變成一頭小豬。」
「啊？」吉祥張著嘴巴，似乎是不信，她踩著小步子走到諸葛亮身邊尋求答案，「先生，姐姐說的是不是真的？」
正在看書的諸葛亮微微揚唇，頭也不回道:「嗯。」
見諸葛亮沒有拆穿，我心情大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看吧，我是不是沒騙你？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我神秘一笑。
吉祥好奇地跑過來:「什麼秘密？」
我在吉祥耳旁一陣低語，誰知吉祥轉頭便脫口而出:「真的嗎？先生真的會……」
我慌忙捂住吉祥的嘴，滿眼警告:「你要是說出來，可是會受到天神的懲罰哦。」
見吉祥信誓旦旦地點頭，我才放開了手。
半夜，被餓醒的我正準備去廚房弄些吃的。誰知經過院子的時候，居然發現吉祥偷偷摸摸地不知在幹嘛，我好奇地躲在後面窺探著。
只見她面前的空地上點著兩支蠟燭，中間放著一個小香爐，還擺了一碟水果一條魚。
她哪來的這些東西？
沒想明白的我又看到她執著三支香舉過頭頂，嘴裡不斷念道:「月老爺爺您大人有大量，吉祥保證不會再胡說八道了，請月老爺爺不要把我變成小豬，求你了……」
我的嘴角微微抽搐，卻還是忍不住上揚。
「哈哈哈……」看到吉祥上了香還磕頭的滑稽模樣，我實在忍俊不禁。
聽到笑聲，吉祥慌張地轉過身來。見是我，她有些窘迫地擋著那些香燭祭品，假裝鎮定道:「你……你在這幹什麼？」
「我……哈哈哈……我來看看哪條小豬半夜三更不睡覺……哈哈哈！」我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吉祥面紅耳赤，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見狀我不忍再逗她，過去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蛋，低下身子安慰道:「放心吧，剛才月老爺爺告訴我了，他不會把你變成小豬的。」
「真的？」吉祥眼睛明顯亮了起來，一臉的歡喜。
「當然了，騙你是小狗。」我保證道。
「哇！太好了，姐姐你太好了！」吉祥激動地手舞足蹈，冷不防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
我不禁感到了深深負罪感，自責自己不應該嚇唬吉祥，她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
不過幸好，沒有騙她太久。
也許是我剛才笑得太大聲了，把諸葛亮也吵醒了。此時他正披著外衣走出來，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抱歉，把你吵醒了。」我尷尬一笑。
「沒事便好。」諸葛亮擺擺手，隨即一臉茫然，「你們這是？」
「額……我們餓了，正準備吃點夜宵呢！」我率先開口，將吉祥要說的話打回了肚子裡，她嘟著嘴，頗有不滿。
「夜宵？我也要吃。」諸葛亮一副饒有興趣地加入了我們的隊伍。
說干就干！孔明燒火，我掌勺，吉祥打蛋。我即興創作，將廚房裡能加的配菜都加了進去。
不一會兒，香噴噴的董氏炒飯就出鍋了！
「哇！好香啊！」吉祥和諸葛亮很是配合，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我也加入了隊伍中。
嗯，還真不錯！
吃飽喝足，諸葛亮便帶著吉祥回房間睡覺了。
走在身後的我卻被院子裡那株海棠花吸引了視線。在月光下，枝頭大小不一的花蕾仿佛是點綴在夜空的星辰，特別耀眼。
我腦海突然閃過李清照的《如夢令》來，不禁喃喃念道:「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如今的我還和當初的我一樣嗎？是一樣的吧，只是添了許多苦悶愁緒，令我無法開懷坦蕩地活著罷了。
「怎麼今夜如此感慨？」諸葛亮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我嚇了一跳。
「還沒睡？」我反問。
諸葛亮與我並肩而立，嘆道:「有人，擾我清夢。」
「心靜則安，你有心事，與我何干？」我撇嘴，不認同。
「被你看穿了。」諸葛亮無奈道。
「那是……嗯……孔明先生，你如此聰慧，我倒有個問題想要請教於你！」我忽然起了整蠱他的心思。
「但說無妨。」諸葛亮一臉從容。
「有一天，小青養的烏龜死了，她很傷心，她媽媽為了安慰她……」我坐在台階上，開始緩緩道來。
「媽媽？」諸葛亮也與我並肩而坐。
「別打岔！」
「好。」
「她媽媽為了安慰她，就給她買了一個跟烏龜一般大的雞腿，小青很開心地吃著，一點都不傷心了。可是第二天，小青就把哥哥殺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諸葛亮微微皺眉:「小青可是你？」
我無語:「不是。」
諸葛亮點點頭:「那便好。」
什麼跟什麼？我不禁有些著急:「你還沒說為什麼呢？」
「這個答案很殘忍。」
「什麼意思？」我倒有些糊塗了。
「小青不過想要更大的雞腿，但完全可以直接開口要，如此極端的方式，不可取。」
「哎呀，不過一個例子罷了，又不是真的……」還沒反應過來的我自以為是地安慰道，可後知後覺的我震驚了，他居然……答出來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脫口而出:「你……果然是變態」
「何為變態？」諸葛亮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
「額……就是……與常人與眾不同！」我不禁佩服自己的機智反應。
「多謝誇獎！」諸葛亮大方接受。
我失笑，抬頭仰望夜空，明月旁邊卻只有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
腦海中不合時宜地閃過了郭嘉的模樣，想起了與他數星星的那晚。心下悲然，不自覺歪頭靠在諸葛亮的肩上，他很是體貼地沒有拒絕，而我卻心安理得。
「孔明，我想喝酒……」
「你傷剛好，不可以喝酒，過段時間吧。」諸葛亮聲音輕柔，卻不容拒絕。
「我怕來不及了……」我盡說些摸不著頭腦的話來，似乎有什麼預感一樣。
諸葛亮意外地沒有問為什麼，只是仰頭看著夜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孔明，若是日後再見，能不能帶我去見一個人，他在易州，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我知道這是一個閉環，只有我提了要求，孔明才會帶我去見那個人。
不放心的我又提醒道：「只是，那個時候的我也許會暫時忘了你，但我一定會想起來的。」
諸葛亮沒有拒絕也沒有應允，只是問我:「你……什麼時候離開？我送你……」
離開？我微微一愣，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想必我會突然離開，如同那日我突然出現。」
「嗯……」諸葛亮點頭，沒有接著說下去。
嗯？就一個嗯？我奇怪:「不問為什麼嗎？」
諸葛亮想了想，很配合地問道:「為什麼？」
我失笑，朝他肩膀捶了一拳，稍有些任性道:「沒有為什麼！」
諸葛亮微愣，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許久，我開口。
「也許……是天意。」諸葛亮若有所思。
天意？我抬頭看向窗外。也許吧，但這天意我實在看不懂了。
片刻，他輕聲說道:「夜深了。」
「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