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空有月。
天上有星河。
地上有白雪。
這個夜晚,夜色並不深重。
一身黑色布衣,臉上覆著人皮面具的蕭舒來到荒城西城區。
「畫堂春~」
此刻,蕭舒正站在一家酒樓前。
五層酒樓,於外城區低矮房舍中鶴立雞群。
樓中燈火通明,一樓大堂食客極多。
畫堂春幕後所有人據傳乃薛府嫡長子薛超,選擇此樓作為薛敏送葬地,在合適不過。
確定送葬點後,蕭舒又來到百聖堂。
此藥堂不用據傳,就是薛府眾多資產之一。
蕭舒邁步走了進去。
「客官需要些什麼?」
身著長衫,留著山羊鬍,透著幾分儒生氣的掌柜禮貌詢問道。
蕭舒開門見山,「你這裡有沒有能毒死長生丹境修士的毒藥?」
掌柜的一邊輕捋鬍子,一邊笑呵呵道:「客官說笑了,二境修士都已凝結長生丹,血肉臟腑骨骼都被靈力寸寸滋養,百毒不侵。」
蕭舒失望道:「這麼說是沒有了?」
掌柜:「也不是說沒有,不過咱荒城肯定沒有。」
「敢問客官,談及有毒之物,你最先想到什麼?」
蕭舒不假思索道:「毒蛇。」
掌柜:「對極。」
「第三境,也就是陰丹境的蛇妖之毒,便可輕鬆毒死長生丹境修士。」
「不過那種蛇毒太珍貴了,一滴就要上千顆下品靈石,且只有在咱寶瓶州首府龍城才有的買。」
蕭舒:「那能毒死雪山氣海境修士的毒藥呢?」
掌柜笑了笑,「這倒是有。」
隨即轉身於藥架上抓來一個青花瓷瓶。
「千羽鴆夜,天下有名的劇毒之一,取共計四十九種毒物之毒精調配而成。」
「無色無味,只需一滴,即使雪山氣海境九重天修士,不消半炷香,也要飲恨。」
蕭舒微微眯眼,「有沒有解藥?」
掌柜:「自然有。」
很快,交易完成。
千羽鴆夜,二十兩銀。
解藥則花了三十兩。
掌柜的叮囑道:「客官,千羽鴆夜毒性太猛,解藥越早服用存活率越高,超過半炷香,則神仙難救。」
蕭舒:「如果說我提前服用解藥,緊接著又飲下千羽鴆夜,會如何?」
掌柜:「不好說,六成概率會活著,四成概率會死。」
——
一更天四刻鐘,也就是晚上八點,蕭舒來到畫堂春酒樓。
「客官您幾位?」
小廝笑臉迎上前。
「一位,二樓有雅間嗎?」
「當然有,客官您樓上請。」
一刻鐘後。
好酒好菜都上齊了。
雅間只有蕭舒一人。
兩葷一素,四個白面饅頭,蕭舒大快朵頤。
兩刻鐘後,吃飽喝足,蕭舒將酒罈紅布解開,取來酒碗,倒了滿滿一碗。
女兒紅,二十年份,絕對稱得上好酒,一小壇就幹了蕭舒四十兩銀。
算上兩葷一素還有饅頭,一會兒結帳後,蕭舒將身無分文。
仰頭咕嘟咕嘟將碗酒一口氣喝光,蕭舒將酒碗重重砸在八仙桌上。
「好酒!」
酒香綿柔醇厚,太過癮了,蕭舒又倒了滿滿一碗喝光。
旋即,取出千羽鴆夜。
拔去塞子,蕭舒動作緩慢,將滿滿一瓷瓶,一滴不剩,全倒進酒罈里。
緊接著,將壇口用紅布系好,蕭舒癱在椅子上愜意消食。
二更天四刻鐘,也就是晚上十點。
蕭舒抱著剩餘的大半罈子酒下了樓。
酒樓快打烊了,一樓大堂已無多少食客。
「呦,爺,您吃好了?」
「嗯。」
蕭舒點了點頭。
小廝弓著腰,「爺,今兒咱家飯菜味道咋樣?可還合您口味?」
蕭舒:「不錯,挺可口,來。」
蕭舒將酒罈遞給小廝,「給爺把酒存上,萬不得偷喝,爺可在裡面下了毒。」
小廝樂呵呵道:「瞧爺您這話說得,咱家可是畫堂春,外城規模最大的酒樓,店中夥計誰敢偷喝您的酒,我先打爛他的嘴!」
蕭舒笑了笑,「結帳。」
「爺,您一共消費四十兩七錢,我給你抹個零,收您四十兩。」
「對了,敢問爺尊姓大名?小的若是不在,爺您報出名字,自會有人給您取酒。」
蕭舒略微沉吟,道:「安青。」
離開畫堂春後,外城城門早已關閉,蕭舒隨意尋了個避風處,閉目假寐。
——
翌日。
太陽照常升起。
一夜未睡的蕭舒來到南城區靠近城門口的位置,尋了家豆腐店走了進去。
「老闆娘,來碗豆腐。」
熱氣騰騰的嫩豆腐,澆上紅艷艷的辣椒油,再撒上細鹽,淋上香油,輔以翠綠蔥花碎點綴。
一口下去,滋味別提多美妙了,豆腐壓根不用咬,直接滑進喉嚨。
一個時辰,一碗豆腐。
蕭舒直吃到日薄西山,滿肚子豆腐,連打嗝都是豆腐味時,才等到心心念念的人兒。
中軸主道上,走來一行三人。
兩名身軀健碩的貼身護衛,將錦衣華裳,左邊腰間懸佩寶劍,右腰系掛翠綠玉佩的薛敏護在中間。
蕭舒走出豆腐店,直直衝三人走去。
直至來到三人面前站定。
兩名護衛,立刻對薛敏做出關門的拱衛保護動作,同時布滿老繭的手,撫上腰間鋼刀刀柄。
兩雙虎目死死盯著蕭舒,絲絲殺機寒透骨髓,蕭舒裸露在外的肌膚,針扎一樣刺痛。
「有事?」
薛敏面無表情盯著蕭舒。
一行三人本就與蕭舒沒什麼交集,也就挨了那一拳時見過面。
且現在蕭舒臉上覆著人皮面具,三人自然認不出來。
蕭舒開門見山,「你就是薛林薛老爺的次子,薛敏吧?」
「我叫安青,是安知弟弟。」
薛敏臉色微變:「安青?!」
蕭舒壓低嗓子,令聲音聽上去低沉,「天帝道場、璇璣道人、招搖山,還有安全路線圖,我嫂子已將所有全部告知於我。」
薛敏無法再淡定,喉嚨滾動,語氣急促道:「當真?!」
蕭舒冷漠道:「騙你有什麼意思?我想與你做場交易!」
薛敏:「請說。」
蕭舒:「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一刻鐘後,蕭舒帶著薛敏三人走進畫堂春。
「兄長的酒樓~」
薛敏輕語一聲,心中大定。
大堂幾個迎來送往的夥計雖說認得薛敏,可並不知畫堂春是薛超資產,所以只是眼神驚奇的遠遠看著。
只有大腹便便的掌柜,面色巨變,就要從櫃檯後小跑出來阿諛奉承一番。
薛敏冷冷掃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掌柜的心領神會,扭頭沖幾個小廝吼道:「都眼瞎了嗎?客人登門不知道迎接!」
馬上一名機靈小廝衝到蕭舒眼前,低頭哈腰道:「爺,您幾位?」
蕭舒:「四位,五層頂樓安排個雅間,我們要談事情。」
「對了,我昨兒在你們這用餐,要了一壇酒沒喝完。」
小廝:「明白明白,爺您說留名就行,小的給您取。」
蕭舒:「安青。」
——
畫堂春五樓雅間。
蕭舒與薛敏面對面坐於八仙桌前。
山珍海味點了滿滿一桌,至於酒,則是蕭舒昨兒喝剩的大半壇女兒紅。
對面,薛敏幾次想開口,明顯已經迫不及待了。
而兩名貼身護衛,則守於薛敏兩側,目光如鷹隼般犀利,牢牢聚焦蕭舒。
一個雪山氣海境四重天。
兩個打底雪山氣海境六重天。
曾給了蕭舒一拳的秦姓護衛,極大概率是九重天。
而蕭舒,只有區區二重天。
他正在鋼絲上跳舞。
接下來他說的每一句話,臉龐上展現出來的每一個表情,甚至於身軀一絲絲的輕微顫抖,額頭冒出來的一點點冷汗,都足以決定他的生死。
終於,小廝上樓,上完最後一道菜。
好戲,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