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知我

2024-08-24 21:44:48 作者: 聽浪
  夜幕降臨,雅間燈火通明。

  蕭舒開了窗戶,得見西天寒月後,這才重新落座,也不招呼薛敏三人,拿起筷子自顧自吃了起來。

  一大桌菜,雖說遠稱不得山珍海味,卻也大魚大肉應有盡有。

  蕭舒先往嘴裡塞滿肉,隨即便扒拉一大口米飯,兩邊腮幫子鼓鼓,吃的滿嘴流油。

  「你們這些世家之人,餐餐大魚大肉,拉出來的屎都流油。」

  「卻不肯拿出小拇指甲蓋那麼一丁點,給棚戶區難民施粥。」

  薛敏,還有其兩名貼身護衛,俱是面無表情盯著蕭舒,只是靜靜看著,沒有絲毫動作,也不說話。

  第一碗、第二碗、第三碗……直至蕭舒盛了第五碗白米飯時,薛敏終於沉不住氣了,率先開口。

  「震天帝,荒古紀最後一尊大帝。」

  「誰能想到,天帝道場竟在荒城外的震嶺深處。」

  薛敏伸出手,並未去拿下了千羽鴆夜的女兒紅,而是拎起青花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淺酌兩口後,薛敏繼續道:「八年間,家父不止一次派人深入震嶺。」

  「每次都能成功越過四重山,深入五重山。」

  「最好的一次,甚至抵達了七重山。」

  「可惜,全失敗了,死傷慘重。」

  「震嶺四重山,是雪山氣海境妖獸的領地,五重山則為長生丹境。」

  「六重山陰丹境,七重山陽丹境。」

  「越過八重山陰聖嬰境,九重山即是天帝道場所在。」

  「八年間,家父嘗試過花重金買來飛行仙鶴,想御空直達九重山。」

  「可震嶺之中,妖獸種類繁多,不乏飛行類,尤其那隻陽丹境的青鱗鷹,最是兇殘,家父買來的那隻價值連城的仙鶴,就是被青鱗鷹給殺死的,血濺長空。」

  「家父甚至命兄長召集人手,欲要挖出一條直通天帝道場的地下隧道。」

  「誰曾想六重山下竟被一群鼠妖霸占,慘死了很多人。」

  蕭舒吃完第五碗米飯,繼續盛第六碗,「雖說問出這個問題顯得很愚蠢,可我還是得問。」

  「為何你父親薛林薛老爺,不將天帝秘辛告知主家?」

  「你薛家家主薛暝貴為北境三十六封臣之一,修為長生嬰境,乃貨真價實的一尊人王。」

  「莫言薛家主家勢力,單憑薛暝一人,便可殺穿震嶺那些妖獸。」

  薛敏笑了笑,笑容中有著些許苦澀味,「父親之所以不告知主家,其原因,如道友所想一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更何談北境三十六封臣之一的薛家。」

  「薛家族人太多太多,族內沒有所謂的相親相愛,兄友弟恭,妻賢子孝,有的只是爾虞我詐,明槍暗箭。」

  「這是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修士與修士之間,稱呼從來只有螻蟻、道友、前輩,為了幾顆下品靈石的修煉資源便可打生打死。」

  「薛族中,一些比我父親輩分小的晚輩,只因境界比我父親高,兩人見了面,我父親還得卑躬屈膝稱一聲前輩。」

  「總之一句話,拳頭硬才是真理,我若為準帝,家主薛暝見了也要點頭哈腰。」

  「天帝道場,是我與父親、兄長、妹妹,是我們這一家人,改變命運的契機,你應該能懂吧?」

  蕭舒點點頭:「瞭然。」

  一連吃了六碗米飯,蕭舒總算放下筷子。

  伸出手掌輕撫圓滾滾的肚皮,蕭舒開門見山道:「我可以給你直達天帝道場的安全路線圖。」

  薛敏呼吸不禁急促起來,「圖在哪兒?」

  蕭舒:「不在天上,不在地下,更不在紙上,在我這兒。」

  蕭舒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腦袋。

  薛敏:「我薛府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蕭舒:「第一,召回南棚戶區那名喚作陳石的修士,放我嫂嫂與侄女安全離開荒城。」

  薛敏搖搖頭:「這個我做不到,陳石乃長生丹境修士,偌大薛府,只聽從家父調令。」

  「至於家父,前些日子去往了白帝城,得十天半月方可歸來。」


  「屆時道友可親自與家父詳聊。」

  那個陳石竟是長生丹境!蕭舒心神凜然。

  原本還想著給孫小紅和小安靜母女搏條活路,可惜。

  收斂心神,蕭舒抹了一把嘴,旋即拿來大半壇女兒紅,解開紅布後,又取來四隻酒碗。

  一字排開的酒碗,全被蕭舒倒滿烈酒。

  『嘭』的一聲,蕭舒將酒罈重重砸在八仙桌上,面龐上透露出一絲絲凶煞氣。

  「八年前,你薛府先將我兄長從家中強行帶走,好一番慘絕人寰的折磨。」

  「見撬不開兄長嘴,便又強綁來我嫂嫂。」

  「當著我兄長的面,將我九個月大的侄女,從嫂嫂肚裡活活剖出來。」

  「兄長死後,又日夜折磨我嫂嫂。」

  「剝下我嫂嫂的皮,夾斷她的手指,用鐵錘砸碎她的椎骨,將銀針刺入她的眼睛,生生拔下她的十指指甲凡此種種。」

  「你們將我嫂嫂折磨的遍體鱗傷,又餵著她吞服下療傷丹藥,等身體康復健全以後,又開始新一輪折磨。」

  「直到你們將魔爪伸向我侄女,嫂嫂毫不猶豫自殺。」

  「你們費了好大勁,付出許多,才將我嫂嫂救活。」

  「投鼠忌器之下,可憐我嫂嫂與侄女才能苟活到現在,撐到我回來。」

  「嫂嫂說這八年來,她幾乎伺候遍了南棚戶區的所有男人們。」

  「你們也是男人,自然知道棚戶區那些男的是什麼貨色。」

  「我嫂嫂衣裳下的身體,就是一張被成千上萬男人肆意塗鴉的紙。」

  「一個男人畫上一筆,紙已不見一絲白。」

  「這八年來,你父親薛林,你兄長薛超,還有你,甚至於你那個妹妹,隔三差五便找到我嫂嫂,威逼利誘。」

  「有時急眼了便上手打兩巴掌,或踹兩腳。」

  蕭舒陰鷙的眼神首先投向薛敏,「別說你沒打過我嫂嫂巴掌。」

  隨即又看向秦姓護衛,「你也打過。」

  「還有你!」最後看向另一名護衛。

  「你們三人都打過!!」

  面對咬牙切齒的蕭舒,不論薛敏還是兩名護衛,皆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三人,完完全全沒將蕭舒放在眼裡,更甭提放在心上了。

  三人只在乎安全路線圖。

  三人看著蕭舒時,眼中那份譏嘲,那種發自骨子裡的輕蔑,令蕭舒每一根血管里的血液都在熊熊燃燒。

  並非只針對蕭舒一人,而是面對所有身份地位不如他們的人。

  是上層階級對底層賤民天生的蔑視。

  就如一個人走路時踩死兩隻蟲子。

  忽然另一隻蟲子蹦躂到那人腳背,憤慨痛斥那人殘忍殺害了它的妻子女兒。

  然後讓那人沖妻子女兒的屍體道歉。

  可笑到極點!

  突然『嘎吱』一聲刺耳響,是凳子與木地板摩擦出的聲音。

  不論薛敏還是兩名護衛,俱是一臉漠然看著手捏四張起爆符,臉龐猙獰,五官扭曲,一副欲要同歸於盡模樣的蕭舒。

  「你雖是散修,可觀你之氣機,境界撐死也就雪山氣海境三重天吧?」

  薛敏眸光陰冷道:「你以為你能威脅我?」

  「我平生最痛恨別人威脅我!」

  蕭舒兩顆眼睛幾乎瞪裂,「薛敏,不怕告訴你,老子今年三十有六。」

  「十七歲開始正式踏上修煉一途,快二十年才修了個雪山氣海境二重天。」

  「我這一生,活成了笑話!」

  「我兄長安知面對你們薛府沒有選擇。」

  「我嫂嫂和侄女也沒有選擇。」

  「但今兒我安青給你選擇。」

  「兄長、嫂嫂、侄女,今兒你們三人,一人讓我打一巴掌。」

  「我當然知道這四張起爆符炸不死你們三個。」

  「卻可以炸死我!」

  薛敏沉默了好一會,才幽幽道:「知道安全路線圖的,並不止你一個。」


  「哈哈!」

  蕭舒放肆大笑道:「你們薛府八年,用盡手段,也沒拿下我嫂嫂。」

  「薛敏,你應該知道的吧,我嫂嫂已經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你不是威逼說要將我侄女送去野妓館嗎?」

  「你們薛府已將我們逼上絕路!」

  「你知道母獅面對獵人圍捕,身陷絕境,會最先做什麼嗎?」

  「是咬死幼獅!」

  薛敏終是無法繼續保持鎮靜,原本放鬆的兩隻手掌,逐漸握成拳頭。

  其實薛敏一聲令下,兩名護衛輕鬆便可降服蕭舒,讓蕭舒根本沒有使用起爆符的機會。

  可當年沒能撬開其兄長安知的嘴,八年來也未撬開其嫂嫂孫小紅的嘴。

  現在就能撬開蕭舒的嘴了?

  這一家人都是瘋子!

  「秦叔,王叔,我……」

  「公子,」

  秦姓護衛寬厚手掌抓住薛敏肩膀,「公子,不用為難,老爺待我們不薄,莫言幾個巴掌,便是刀山火海,我秦雄也心甘情願代公子去闖上一闖。」

  王姓護衛並未言語,可腳步,已是上前。

  「唉~」

  薛敏輕嘆一口氣。

  他深知,秦叔與王叔寧願被蕭舒千刀萬剮,也不願被打巴掌。

  有時候,精神層面的羞辱,遠比肉體層面的折磨來得屈辱太多。

  「呵呵!」

  蕭舒首先看向秦姓護衛。

  就這王八蛋給了自己一拳,打得胸口現在還隱隱作痛。

  秦雄冷冷盯著蕭舒,「公子那一巴掌,我受了!」

  蕭舒微笑道:「那你得挨三巴掌!」

  秦雄:「要打就痛快些,別像娘們一樣磨磨唧唧!」

  蕭舒掄圓了臂膀,重重一巴掌,『啪』的一聲,狠狠蓋在秦雄左邊臉頰上。

  用力之大,以至於蕭舒自己手掌都發麻了。

  秦雄臉頰,立刻浮現鮮紅巴掌印。

  薛敏眼眸里,浮現出絲絲縷縷猩紅血絲,他發誓,日後定要將蕭舒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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