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久在屋內轉悠了一圈之後,又坐回霍臻琰旁邊。
托著下巴低頭看著鞋尖。
忽然。
她的胳膊被人一隻大手抓住。
顧久抬眸,看向手掌的主人。
霍臻琰面上還算沉著冷靜,看不出什麼害怕。
當然……前提是忽略緊緊扣在她胳膊上的那隻手,以及僵硬得不敢往一旁瞟的餘光。
顧久知道。
女鬼出來了!
她輕咳一聲,提醒霍臻琰鬆開手,「我要出去一趟。」
霍臻琰的手指這才緩緩鬆開。
顧久起身,看向校長身後。
隨即拿出小瓷瓶子,手指頭輕輕一掐,女鬼就被收進了瓷瓶子中。
她這個動作,校長和助理一頭霧水。
壓根猜不出顧久在幹什麼。
只以為瓷瓶就是顧久的一個手把件。
有盤核桃的,有盤玉的,更有甚者,還有盤骨頭的。
盤瓷瓶,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顧久走後,霍臻琰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恢復了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壓。
比之前還要強些。
校長瑟瑟發抖,不敢說一句話。
至於霍臻琰和顧久剛才的怪異行為,他也不敢問,只敢在腦子裡面胡亂猜猜。
覺得大概是他們兩個人的暗號……
顧久從校長辦公室出來。
四下看看,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衛生間窗戶緊閉,能透進來的光線最少。
長年累月,陽氣弱,陰氣盛。
是最適合把女鬼放出來的位置。
顧久打開瓷瓶的蓋子,女鬼就從裡面飄了出來。
「你是昨天考試那個學生,我見過你!」女鬼說。
「對。」
「你是天師?為什麼要抓我?」
女鬼又問。
她看出,顧久拉窗簾,是想喚她出來。
但她出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顧久抓了起來。
倒是讓她有點看不懂了。
女鬼能感覺到,顧久對她沒有惡意。
要不然就憑著顧久的本事,昨天就能把她裝進小瓷瓶,也不用非得等到今天。
顧久說:「屋裡太無聊了,找個藉口出來透透氣。」
「只是因為這個?」
女鬼顯然沒想到,這會是顧久的答案。
驚訝得瞪大眼睛。
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掉出來,物理意義上那種掉出來。
「嗯。」
顧久點點頭,表情認真。
她指了下眼睛,「姐姐,你的眼睛快掉下來了。」
「抱歉抱歉!」
女鬼連忙伸手把眼珠子按了回去,「我不是故意嚇你的……我只是太驚訝了。」
顧久擺擺手,「沒事。我膽子大,更可怕的也見過。」
女鬼的歉意這才少了點。
「你真的是天師嗎?」
「是。」顧久回答。
「感覺……和我想像的天師不太一樣。」女鬼說,「你很年輕,而且……很友好,我以為……天師看見我,肯定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用符紙抓我……」
顧久彎起眸子。
「天師也知善惡,鬼有好鬼,人有壞人,那個校長不是什麼好人,不是嗎?他身上有命債,你是他害死的吧?」
「對!」
女鬼身上怨氣驟然騰起。
「他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不是從樓上跳下來的,是被設計絆下樓的。」
顧久說:「時間還早,願意給我講講嗎?」
女鬼的思緒,回到了一年前。
她一年前,還是這個學校被錄取的音樂老師。
剛來的時候,校長對她各種關照,讓她以為校長和藹的好人。
漸漸地也對校長放下了戒備。
一次來送材料,被一杯水迷昏了過去。
再醒過來。
一切都變了。
她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些不可言說的痕跡,她被侵犯了。
本來第一時間就要報警的。
沒想到校長拿出了視頻,威脅她敢報警,就玉石俱焚,把那些錄像傳出去。
她害怕了,妥協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
一次一次被視頻威脅,一次一次妥協。
後來,她偷偷收集了校長貪墨的證據。
比如,去年翻修的學校體育館,以次充好,偷偷替換材料。
比如,接受家長賄賂,暗中倒賣一些學校獎項名額……
霍氏對學校的管理放權多,一年來不了兩回。
也就是因為這樣,校長膽子越來越大。
音樂老師打算把那些證據偷偷交給霍氏。
但沒想到,被校長發現了。
校長設計了陷阱,讓她從樓上跌落。
因為沒有證據,最後不了了之。
甚至連她墜樓的消息,也被嚴防死守地封鎖了,很少有人知道。
女鬼捂著臉,血淚從指縫中滲透出來。
她說:「我經常後悔,如果第一次,我再有勇氣一點,如果我再有勇氣一點,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顧久抬起手,又落下。
最後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會付出代價的。」
「真的嗎?我能親眼看到嗎?我不想走,就是想親眼看到他死無葬身之地!或者,親手殺了他!」
女鬼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
只是一秒,就又泄了氣,「我沒想到,我死了也報不了仇,我不知道我還能等多久,我的時間不多了。」
顧久說:「時機快到了。」
「什麼時機?」
「很快你就會知道。」
「……」
兩個人聊了很久。
顧久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霍臻琰打來的。
「你在哪裡?」
顧久說:「衛生間。你聊完了?」
「嗯。」
「哦,馬上出來!」
顧久回去,霍臻琰已經從校長辦公室出來了,站在門口,應該是專程在等她的。
「走吧。」霍臻琰說。
顧久連忙說:「等等,我有東西忘了。」
「什麼東西?我幫你去拿?」校長對顧久客氣了很多。
「不用。」
顧久徑直開門,折回校長室。
她在校長室轉了一圈,什麼都沒拿,只是把小瓷瓶中的女鬼放了回去。
然後開開心心出門。
「找到了嗎?」校長問。
顧久無所謂地擺擺手,「哦,大概是我記錯了吧!」
車子開出德信國際中學。
霍臻琰才開了口。
「你把女鬼放回去了。」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
顧久驚訝,「你看見了?」
她出來都沒發現霍臻琰有什麼不對,還以為霍臻琰沒有看見。
她也沒打算遮掩,直接回答:「對!放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