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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爭勝斗戲 顯靈畫皮

2024-08-19 09:14:58 作者: 坐天觀井
  民間戲班的戲曲故事除了熱熱鬧鬧的打戲,以及那些描繪陽春白雪、才子佳人的經典橋段,驚奇艷俗的戲曲段子也不少。

  能被張家請來做堂會的班子都是十里八鄉數得上號的劇團。

  有句話叫「同行是冤家」,雖然大家都是一線劇團,同台表演的情況下也難免暗中較勁,想要分個字號、比個雌雄。

  混這碗飯吃的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今天張家搭台,報酬給得很足,也是近年難得一見的高規格的堂會。幾位班主剛接活的時候就聽管事的敲打過,知道今天張家府上來的都是大人物。

  演得好了,拍著胸口說一句「我們就是張家那台堂會上最討彩的班子」,往後好幾年都能提著這口氣去和請戲班的主家抬價。

  廣場離著張家不算遠,保不齊哪位大人物過來湊個熱鬧看一眼,不僅有機會把團里還空著的檔期預訂上,說不定再有文化口上說得上話的貴人,也是個結交的機會。

  堂會上入了貴人的眼,再有評定職稱、提評級的時候說一句「那天在張家見過您」,貴人有面子,自己在評委那也就不算是生面孔了。

  今天伏虎鎮戲台上最較勁的兩家戲班,一個叫青寶號,另一個叫花家班。

  青寶號商業運作得比較成功,隱隱蓋過花家班一頭。為了打今天這個擂,花家班主請來了一位之前合作過的名角兒妙音蓮,戲圈子裡稱一聲「妙老闆」的人物。

  「班主,你讓樂器們準備著,給我加一出聊齋畫皮。」

  戲台後,妙老闆掀起台子側面遮擋的一角,看了看台下遲遲不散的人群和張家方向依然零星走過來的客人,正和花家班的班主商量著要加段戲。

  妙音蓮在今天這個場合非要蓋過別人一頭去。

  她自己都沒注意到,之所以要加的這齣戲選了《畫皮》,是因為這齣戲的戲本和服裝行頭都放在她梳妝檯旁邊或對面顯眼的位置,她剛才在想加什麼戲的時候,也下意識地看到了這些。

  「誒唷我的妙老闆,您今天真是賣力氣了,您剛才那個回身兒,功力是又高了好幾個跟斗啊!」

  花家班和妙音蓮算是合作關係,多少還有點求著她,所以班主話里捧著,不敢得罪。

  「可是張家規矩大,我們這來之前都試了戲、報了戲單子的,我是想再聽聽您的畫皮,可這臨時改戲,千萬別讓人家說我們不懂規矩啊。」

  《畫皮》的故事出自清初康熙年間蒲松齡的《聊齋志異》。這戲裡有妖魔、美女和鬥法,文武結合相當精彩。

  花家班的班主低下頭,顯得有些猶豫,妙音蓮知道他是因為張家的堂會規格很高也很正式,一早對過了各家要唱什麼,也寫了正式的節目目錄報給張家管事的,若是臨時加改劇目,怕吃掛落。

  「人家青寶號比你多兩段武戲,今天要這麼結了,你怎麼也熱鬧不過他去。」妙音蓮搖著腦袋,聲音裡帶著嬌俏勁兒,從鏡子裡似看非看地瞟了他一眼。

  「你讓鑼鼓們再頂一把勁兒,翻一波叫好喝彩上去,再這麼一謝幕啊,今天晚上我就讓你花家班蓋過青寶號!」

  想到已經到九點多了,廣場上的各類演出都將近要結場了,今日管著戲台這邊的張府管事結帳和付過了車馬、賞錢,就沒繼續在戲台這邊盯著。

  花家班主的猶豫好像終於還是被「讓自家戲班蓋過青寶號一頭」這一美好前景壓了下去。


  他急匆匆地叫過鑼鼓吩咐好,興奮的親自拿了一把柳葉琴快步上了場,熱熱鬧鬧的一段樂曲之後,一段咿咿呀呀、精彩萬分的聊齋畫皮開場了。

  一切都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

  戲台上,華麗的燈光映照下,演員們身著精美的戲服,演繹著那段詭異而引人入勝的故事。

  當妙音蓮表演到畫皮女妖揭下美麗畫皮的那一刻,全場觀眾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貫注看著那個美艷妖嬈非常,可妝容又有一絲古怪的女子。

  故事實在精彩,又巧在其他的台子上基本也沒什麼太熱鬧的節目了,不知不覺間,這個戲台已經成了廣場上人群關注的焦點,圍觀的男女老少越聚越多。

  「媽媽,媽媽,你看這桌子都跳舞了!」

  一個看不進去戲的小女孩,手上捏著個舔了一半的蜜三刀,包著蜜三刀的油紙早被她扔掉了。小女孩都玩瘋了,也不去管手上黏黏糊糊的,只是半蹲在地上轉頭往台上看去。

  「對啊,媽媽跟你買的那套小畫書上不是說了嗎,這叫海市蜃樓,是不是呀?」

  年輕的媽媽眼睛緊緊地盯著台上,嘴裡還不忘記抓緊一切機會教育一下孩子,全不知道那個視覺效應其實叫熱畸變。

  給孩子科普她也記不住,有個意思得了,還要說得多準確。

  戲台子上,妙音蓮越演越投入,柔聲細嗓地唱了一句:「若能和他成雙對,心花綻放次第開~」

  她恍惚之間已經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畫皮的美人兒鬼怪,對書生動了真心,只想常伴左右。

  小女孩把兩隻手在背後舉得高高的,想像著自己像個小鴨子一樣,在她的視角里,台上好看的姐姐和其他演員,甚至看台下面圍聚著的人們身邊,都形成了輕微搖擺的畫面,仔細去看就像是人們都被從上到下的輕微拉長了一些,又被不知名的線牽引著左右晃動一般。

  「心花」,開放了。

  ……

  在張家宅內與北廣場一牆之隔的一處多寶樓里,一張陳舊的符籙靜靜地放置於一個博古架上的錦盒內,與其他物品相比並不顯得精美。

  上一任掌管多寶樓的老家人,以多種靈氣驅動之法加持這張符籙也未曾顯出什麼特異。

  這張符籙上寫著「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

  在道家法器的製作中,仿造道家神仙的隨身器物這一做法屢見不鮮。比如,仿製太上老君的拂塵、呂祖的寶劍。

  這種仿造不僅在外觀上力求還原記載,更在功能上追求與原型一致,以期能夠藉此增強法器的神秘效果。

  想來這張無法儲存靈力的符籙也是一件這樣的仿品。

  雖然本不是鎮壓妖魔所用,但因為這張符籙的非凡來歷,機緣巧合之下被張家某位天師當作封印的載體用以鎮壓了一隻名為「畫皮」的妖怪。

  然而做封鎮之物畢竟不是這符籙的本來用途,隨著時間的流逝,符籙內強行加持的法力逐漸消散,鎮壓之力也日漸衰微。

  它看上去似紙張似錦帛的材質,多年來無絲毫損毀,也算有點意思,所以歷來接管多寶樓的張家修行者也未將其深藏,最終僅是妥善放在此處。

  在這漫長的歲月里,被鎮壓的妖一直在默默地等待著逃脫的機會。


  就在鎮北廣場上的眾人被聊齋畫皮的演繹戲文撩撥到「心花怒放」的時刻,人群中那種模糊的扭曲仿佛也積累到了某一個臨界點。

  男子對太學生被美女傾心、紅袖添香際遇的驚奇垂涎,女子對容顏不老、青春永駐的渴望和隱隱的嫉妒,孩童的懼怕和天真,種種情緒和欲望夾雜,一股力量模糊了虛幻和真實,勾連到了近在咫尺的故事原型的所在。

  隨著一道微弱而扭曲的幽光閃過,那張古老的符籙上,一股陰冷的氣息從仿佛不存在的縫隙中透出,多寶樓屋頂的一隻夜鳥仿佛感覺到了什麼,驚飛向南,落下一片羽毛。

  羽毛緩緩落下之際,一隻雪白的手自樓門中探出,輕輕地接住了羽毛。畫皮女妖一步踏出多寶樓,顯現在了月光之下。

  由虛化實,這個被鎮壓了上百年的妖魔「顯靈」了。

  她的容顏略有些模糊,可肌膚白皙如玉,眼眸深邃如夜,一顰一笑間都散發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她的長髮如瀑,隨風輕舞,仿佛訴說著哀怨與渴望。

  她輕輕地伸展著曼妙的身姿,赤足點地,輕微浮起,如同一隻剛剛破繭而出的蝴蝶,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翅飛翔。她的眼神中閃爍著對新生的渴望和對自由的嚮往,同時也透露出一絲狡黠與野性。

  「好美的月亮。」

  纖細的身影緩緩在多寶樓門口轉身,又忽然騰身而起躍上了屋檐頂端,抬頭望向那一輪明月,確認自己終於掙脫了符籙的鎮壓,獲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

  「先將幫我解開封印的那些蠢貨的靈韻吸取了,再去最近的大城找幾張麵皮,我見那城裡人口頗多,定能讓人家尋個俊俏的郎君。這次我小心再小心些,總要得一顆真心,嘻嘻……」

  顯化的氣機勾連和天性驅使著她望向廣場戲台的方向,她迫不及待地騰身而起,蓮足輕點像一隻掠過水麵的飛鳥,每一步都輕盈而優雅,仿佛是在跳著一支古老的舞蹈,在半空中閃爍著向著戲台的方向飄去。

  她一心只想要去吸收掉助她顯靈化形的鎮民的心力。

  這廣場上有幾百人,只要能將那些人的心力全部吸取,她就能把被鎮壓期間喪失的靈力補充大半,而被吸取心力至枯竭的人,則會生機消散當場死亡。

  夜色中,廣場上的青石磚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白光。

  隨著畫皮女妖的身影閃現在戲台的上空,一層難以覺察的結界自她的位置逐漸落下,如同一層隱形的天幕薄膜,將戲台周邊與外界隔絕。

  然而,除了戲台周圍已經被妖氣影響的觀眾,結界內的眾人卻對此毫無察覺,他們依舊在廣場上漫步、交談,享受著這寧靜而和平的夜晚,完全忽略了戲台方向發生的事情。

  在深沉的夜色中,女妖悄然無聲地在戲台前熙攘的人群上空遊蕩,宛如一片被夜風輕輕卷攜的枯葉,輕飄飄地落入了戲台下熱鬧的人群之中。

  她隱去身形在人群中穿梭,輕拍這個人的肩膀,又在那個人的耳畔輕輕吹出微風。當人們詫異轉身,想要探尋這突如其來的觸感或聲音時,卻只見周圍人頭攢動,並無異常,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只是不自覺地越來越靠近戲台。

  女妖的身影在人群中逐漸向前靠近,她輕盈得如同山林中的霧氣,緩緩升騰,最終飄上了戲台,幽然附身在正唱著戲曲的妙音蓮的身上。

  被女妖附身的妙音蓮,一顰一笑間似乎同時呈現出兩張截然不同的臉龐和表情。一張是妙音蓮原本的青春秀麗,另一張則是女妖賦予的美艷與神秘。


  從這一刻起,她的聲音愈發婉轉纏綿,宛如潺潺流水,又讓人想起晨間花瓣上那晶瑩的花露珠,隨著音符的起伏輕輕顫動,然後滴滴滾落,僅在人心裡留下一絲潮濕的痕跡。

  女妖與妙音蓮這人鬼和聲的結合,似乎有種無法言喻的魔力,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沉醉在如泣如訴的美妙旋律中。

  戲台下本來此起彼伏的喝彩聲和調笑聲開始越來越寂靜,漸漸只剩下「嗬——嗬——」的粗重喘息和零星吞咽口水的聲音。

  「此身暗暗存書房,郎心似鐵竟聲張。芳心寂寂啼夜雨,卻見拂塵系懸樑!」

  咒罵過了畫皮故事裡王生的不守諾言和狠心之後,女妖像一尾游魚從妙音蓮的身軀中鑽出,毫無顧忌地在眾人的身邊穿梭起來。

  她肆意地在眾人的欲望海洋中汲取著他們的心力,每一次心跳、每一絲靈韻都成為她的養分。

  「這人兒好美啊,誒?胭脂水粉竟然已經豐富到了這樣的程度呢,好想試試這些玩意兒,一定能讓我更好看呀。」

  被拿捏住了情緒和欲望的觀眾們,目光變得空洞呆滯,在月色、女妖的妖氣以及自身心田的欲望三重編織的幻境中無法自拔!

  「嘻嘻嘻嘻~原來這世間已過去幾百年了,有趣有趣,我得給自己取個新名字。」

  一個年輕男子的手機鈴聲響起「畫畫的babe,畫畫的babe,奔馳的小野馬和帶刺的玫瑰!」

  這歌詞讓她心中一動,只覺得與自己有著莫名的契合:「那蓓蓓也如此喜歡丹青麼……嘻嘻,我就喜歡丹青描眉,我也要叫蓓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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