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芝芝眼珠子一轉,宋家以為她被嚇到了,還不等宋家人得意,夏芝芝操起柜子上豁了個口的菜刀,堵住門口,準備原地發瘋。
「你們竟敢恐嚇我,與其讓你們恐嚇我,不如我現在就把你們砍死,反正我過來的時候也沒人看著,我趁著天黑把你們拉出去埋了,外頭那麼大雪,有什麼痕跡也被遮擋住,別人未必能想到我頭上來!」
真是油鹽不進,甚至還打算舉刀行兇。
宋知節被嚇得瑟瑟發抖,他絲毫不懷疑夏芝芝真的敢砍人,跟一把年紀的老頭老太不一樣,他正是花朵一樣的年紀,哪裡捨得去死?
宋知節跪地嗚嗚嗚求饒:「別殺我,別殺我,我不想死!」
馬春擋在自己兒子前面,生死存亡的關頭,宋勇也難得聰明了一回,靈機一動,開口勸說。
「即便你真的能把我們都殺了,左鄰右舍的指定也會聽到點動靜,萬一叫人家查到了呢,何況這大雪紛飛天寒地凍的,殺人拋屍多麼辛苦,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有什麼好做的?」
這話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夏芝芝臉上露出鬆動之意。
宋勇再接再厲:「我們幾條爛命不值什麼,只是你正值青春貌美,大好的前程在等著你,只要你點頭,什麼樣的好兒郎找不著,何苦為了一時之氣,陪上自己的人生?」
夏芝芝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宋老頭和老太太對視一眼。
宋老太柔聲勸道:「咱們兩家之前的誤會,都是我老太婆為了一己之私造成的,我老太婆給你磕頭認錯。」
宋老太一向能屈能伸,說到這裡當真跪下給夏芝芝磕了一個。
看夏芝芝默不作聲,宋老太又不著痕跡看了看旁邊扮演木頭樁子的宋知禮。
「這事,是我們宋家對不住你,也不能白白讓你受了這個損失,這樣吧,知禮這孩子跟你走,你想怎麼出氣都行,我們宋家絕不計較。」
夏芝芝叉腰反問:「一筆寫不出兩個宋,你們現在嘴上不計較,到時候指不定還會如何,何況他又不是個死物,能你們說什麼就聽什麼?」
說到這裡,夏芝芝目露懷疑:「該不會是你們用宋知禮做個局,想用他陷害我吧?」
這一聽就是有些心動,但有顧慮。
有戲。
「我們絕沒有這個意思!」宋老頭拍胸口保證。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宋知禮,沉聲開始道德綁架:「知禮,從小我就疼你,你長這麼大,爺爺也沒跟你提過什麼要求,就只求你這一件事,你能答應爺爺嗎?」
宋知禮早就知道,宋老頭跟宋家其他人比起來,對他還稍微有些溫情,但是這些微不足道的溫情,跟宋知傑比起來,又著實算不得什麼。
知道歸知道,心裡多少還是有點難受的。
看宋知禮沉默著不出聲,宋老頭走過去,做勢想下跪:「算爺爺求你……」
宋知禮沒有夏芝芝那麼厚臉皮,不敢真的叫長輩跪下,伸手扶住宋老頭,悶聲道:「我知道了。」
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宋老頭也不是真心想給宋知禮磕一個,他自詡對宋知禮還算了解,知道這孩子應該不可能陽奉陰違,又說。
「夏家家世好,他家姑娘長得又出挑,若不是有你奶奶那份關係,這樣的好事也輪不到你,我想著,你奶奶那邊的親戚早就沒有了,她是個忠烈的人,王家就這樣斷了香火也不好,不如你改了名,隨她姓去吧,也算對她有個交代。」
改名字這事,宋老頭只是知會宋知禮,並不是同他商量。
宋老頭又看向夏芝芝:「本來就是王芳定下的婚事,他作為王芳的孫子,自該去履行這個約定,我叫他改了名字跟王芳姓,他不是我們宋家人,將來有什麼事兒我們宋家也管不著。」
看夏芝芝還是猶猶豫豫的,宋老太太補充:「你若實在不放心,明天我們去登報公告這件事情,以後他同我們宋家,不管婚嫁還是生死,各不相干,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夏芝芝露出勉強相信的表情,隨後又說:「那他總歸也給你們當了20多年孫子,他這婚嫁,你們也得給他出點錢!」
老宋家自然是一分都不想掏,可看夏芝芝這樣,很明顯,一分不掏,是打發不了她的。
宋老頭咬咬牙:「當年王芳生後,你們家給知禮送來一筆撫養費,我們一直給他存著沒動過,就讓他帶走。」
宋老太太面上表情十分肉疼,但還是忍痛點了點頭。
夏芝芝得寸進尺:「我聽說他工作之後把工資都給你們了。」
在夏芝芝看來,宋知禮是她姐姐的,那他的工資也是自己姐姐的,多少不論,總不能讓自己姐姐吃虧。
宋知禮倒是開口了,想著宋家畢竟養大自己,以後宋家如何,與他無關,但先前的事情也該做個了斷,他也不想欠宋家的東西,遂道:「他們養我一場,上交的那些工資,便當做是我的伙食費吧,以後大家再不相干。」
夏芝芝罵他:「我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再說你爹媽沒有補貼嗎,你幾張嘴,那補貼還不夠你吃!」
宋知禮挨了罵,低下頭不再出聲。
宋知節看宋知禮挨罵,覺得痛快極了,只想著趕緊讓宋知禮去受自己受過的罪,連連拉扯宋老太:「奶,給他給他,讓他趕緊走!」
大頭都去了,這些小頭再計較也沒意思。
宋老頭擬了斷親書,一式三份,夏芝芝也分得一張,各自簽字摁手印後,宋老太又從箱子裡翻出厚厚一摞錢票,點數過後遞給夏芝芝。
「明兒一早我就去報社登報,我們宋家和你恩怨盡斷,你將他領走,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你們如何,跟我們宋家再沒有一點關係。」
夏芝芝拿著那一疊厚厚的錢票,有一種宋家賣了孩子還給人販子數錢的即視感。
她也是個講理的人,想要的東西都拿到,也不再胡攪蠻纏,利落的帶著宋知禮離開了宋家。
出了院子之後,夏芝芝把那一摞錢扔到宋知禮懷裡:「喏,拿著吧,到時候結婚,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宋知禮,或者這會兒也可以叫他王知禮。
王知禮抱著錢,悶悶的應了一句,兩人一前一後,踩著雪往恭儉胡同去,許久之後,王知禮開口喊了一句:「夏芝芝同志。」
夏芝芝回頭看他一眼。
王知禮說:「謝謝你。」
夏芝芝把頭轉回去,理直氣壯說:「這是你應該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