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麗爾暴怒地一腳將西蒙踢飛,隨即看向那群哭泣的孩子,隨意拎起其中一個小男孩,冷冷問道:「你!有沒有看到莉莉婭往哪個方向跑了?」
她並不擔心以莉莉婭的體力,短時間內能跑多遠,她所懼怕的是莉莉婭躲到了村莊的某個角落。別看瑟尼村不大,但也有一百來座房子,若是十二點前沒將她帶回儀式現場,那可就麻煩了。
如今,大部分房屋的火焰已經熄滅,只剩下房屋垮塌後的廢墟。但像瑟尼這種北地村落,當地大部分人的房子都會有地窖用來儲存糧食,搜尋起來極為困難。
不過,梅麗爾認為,莉莉婭並不了解固有魔法「門」的作用,從她的角度思考,如果躲在村子裡,遲早會被抓到,還不如逃到附近的雪松林中。
想到這裡,梅麗爾稍微安心了些,而那個小男孩出於對梅麗爾的恐懼,戰戰兢兢地指向了教堂左側方向。梅麗爾將小男孩扔回法陣,身後瞬間長出一對黑色的蝠翼,猛地扇動幾下,便帶著她飛向了空中。
某個漆黑的房屋中,莉莉婭抱著那醜陋的玩偶,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她極力忍耐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眼淚卻不停地流淌著。
莉莉婭之所以躲在這裡,是因為她已經猜到了哥哥的意圖。只需要躲在這處暗室之中,等到自己覺醒的時候,她就安全了。
就在之前,哥哥與吸血鬼對話時,明明他們兄妹二人早就在地下室的書籍中,了解到了人族的特殊血脈也有固有魔法這件事,也知曉了坎貝爾家族的固有魔法——「門」的效果,但哥哥卻裝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樣。
甚至當他假裝隨意看向自己的時候,還不動聲色地借著伸懶腰做了一個「門」的動作。這個動作只有他們兄妹二人知道,因為這是哥哥教給她的一個小眾語言中「門」這個單詞的寫法。
當時哥哥的意思自然是——等到自己覺醒的那一刻,立刻利用未指定開「門」地點的隨機傳送離開瑟尼村,能跑多遠跑多遠。
「哥哥,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
教堂外牆下,西蒙無力地癱倒在地,艱難地喘息著。他自認為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就算死去多年後哪天在地下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也能夠問心無愧地面對他們了。
西蒙雙眼失神,眼前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
前世的記憶,與這十四年的過往匯聚成一個個畫面在腦海中閃過,他都想笑出聲來。
原來,走馬燈之類的,都是真的啊。
真是夠了,我就說異世界穿越龍傲天什麼的,都是騙人的,青少年的身心健康都被這些離譜的故事給荼毒了。
「咳咳咳咳~」他劇烈地咳嗽著,粘稠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從口鼻流出。
「希望莉莉婭能夠成功逃走,應該只要再躲個幾十分鐘就差不多了。」他雖然已經在竭力拖延時間了,但對方畢竟也不是愚笨之人,靠他自己這點小聰明能做到這一步,他自認為已經很了不起了。
而且他還盡力誤導了對方,若是梅麗爾選擇去雪地搜尋莉莉婭,那她成功逃離的可能性將會更大。
「對了!」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右手艱難地從左手小臂上拔出那把和自己一同被踢飛的短劍,循著哭喊聲的方向,用盡全力貼著地面扔了出去。
「希望這能幫到孩子們。」
做完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他緩緩閉上了雙眼,聽著耳邊的哭喊聲漸漸平息,隨後又有幾聲稚嫩的聲音在呼喊他的名字,但漸漸地,一切又都安靜了下來。
隨著鮮血不斷從傷口流出,他的身體逐漸變得冰冷。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西蒙的意識變得模糊,但他感覺自己從未如此輕鬆過。
他的這一生就像一個漫長的夢,無比真實,又充滿夢幻。
隨著他的心臟停止跳動,西蒙失去了生命。
「鐺!」悠揚的鐘聲迴蕩著。
在那深邃的黑暗中,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從無限遠的地方筆直地照射而下。
一首激昂的樂章被奏響,無數個聲音在呼喊著。
「維耶——」
那聲音整齊而洪亮,就像是在歌頌著某人的偉大。
他的意識循著那道光芒,來到了那個他最熟悉的地方,那個他經常不受控制地昏睡過去而夢到的無垠的純白國度。
他懸浮在空中,眼前是那棵金色的大樹,它高大的樹幹頂天立地,繁茂的枝葉遮天蔽日。
西蒙的腳下,是跪伏的人影,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歌頌和跪拜著,在西蒙的無數個睡夢中,無數次地重複著同樣的事情。
直到此刻,他們齊刷刷地回頭,看向天空中的西蒙,或者說是他那彌留的意識。
「維耶!維耶——」
即便聽不懂他們的話語,也看不清他們的神情,但那種狂熱的情緒,依舊令他動容。
「我死了,這裡就是死後的世界?」
西蒙的視角突然不受控制地移動起來,他這才反應過來,這裡應該是某人的回憶,而自己只是在以那人的視角觀察著現在所發生的這一切。
隨著對方的移動,他來到了黃金樹樹幹的附近,之前做夢時因為離得很遠,所以一直沒有看見,原來那巨樹的外部,居然有無數人影在向上攀爬著,朝著樹冠前行。
在這個攀爬的過程中,不時有人影落下,並直直墜落在最底部,並穿過那純白的地面消失不見,就像是墜落到了無盡的深淵。
當他終於有機會仔細觀察,才發現那其實並非地面,而是寬廣無垠的明鏡般的水面,它上方飄浮著白色的霧氣,才使得他一直沒有發現真相。
人影不斷落下並沉入水中,但即便如此,還是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地來到樹下,跪拜著,歌頌著,隨後開始他們那永無止境的攀爬。
「那上面到底有什麼?這個場景是真實發生在世界某處的,還是某人的臆想呢?」
下一刻,西蒙的視線隨對方的移動,來到大樹頂端,他好奇地看去,眼前卻只能看到一片迷霧。
「鐺!」鐘聲從樹冠傳來。
迷霧裂開一道小小的口子,「西蒙」進入其中。
穿過層層迷霧,映入眼帘的,卻只有一對黃金桌椅,雖然材質特殊,但那桌椅卻簡陋而粗糙,就像是某人隨意製作的成果。
除了這個,四周都被迷霧籠罩,看不到任何與「樹冠」有關的東西,仿佛這裡和那大樹不在同一個空間,既然如此,那些人的目的地,會是這裡還是樹冠?西蒙更加疑惑了。
此時,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一道人影穿越迷霧走了出來,他緩緩來到那椅子跟前,伸出手撫摸著靠背。
下一秒迷霧散去,更多的椅子顯現而出,它們數量眾多,且材質各異,大小不一,最小的浮於半空,且不過巴掌大小,最大的獨占一方,宛如一棟高樓,這些椅子的外觀也是良莠不齊,但其間隔均勻,勉強圍成了一個圓形,但上面都空空蕩蕩的,不見任何人影,西蒙數了數,整整三十把椅子。
隨著對方的視野,「西蒙」看向來者,那是一個平平無奇但眼神銳利的男人,他頭戴荊棘王冠,身穿漆黑戰甲,身軀高大,氣勢逼人,一把大劍背於身後,血色披風獵獵作響。
而對方也看著「西蒙」,目光灼灼。
「你來了。」那個高大男人突然開口,他聲音低沉,語氣平和,就像是在和一個久違的朋友說話。
「嗯。」「西蒙」點了點頭,這並不是他自己的聲音,非常陌生。
「決定了?」
「西蒙」沒有說話,對方認真地端詳了他許久,像是要看穿他的內心,隨後那男人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個棕褐色的東西,那東西拳頭大小,整體呈球形,表面凹凸不平。
西蒙見他隨意將其丟給了「自己」,後者下意識接過後,沉默地看著手中之物,久久沒有言語,直到對方催促著說道:「要走就快走,不然我可就要阻止你了。」
「你要放棄了?」「西蒙」說道。
「我不會放棄的。」他從背後拔出那一人高的大劍,單手平舉,劍鋒直指「西蒙」,「維耶的種子,就交給你了,我會等你的,他們也是。」
「西蒙」沉默不語,但卻微微頷首。
他開始緩緩後退,背後白霧散去,顯露下方深不見底的無盡深淵,他背對著深淵,一躍而下……
他的視線透過高處的白霧,看到了一片片金色的葉片,更遠的高天之上,是一個個飛速旋轉的氣旋……
下一秒,西蒙的意識抽離,視角快速後退,眼前的一切急劇收縮,化作一個白色的光點。
光點消散,西蒙四周再次陷入黑暗,劇烈的疼痛從周身傳來,
「初始…能量…汲取完成,可進行……下一步……」
「幫我……生長……」冷漠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他的腦海,「我會……給你……力量……」這是一個西蒙從未聽過的陌生女人的聲音。
「檢測到——的情緒波動…達到崩潰邊緣……悲傷……因你…而生,我已…汲取…養分…即將發芽,將賜你……『生…之力』。」
什麼意思,西蒙愈發摸不著頭腦,但在下一秒,金色的光芒從腦海中綻放,照亮了一片純白的領域,一顆種子落入白色的地面,隨後根系破殼而出,快速生長,地面也鑽出嫩芽,肉眼可見地化作枝幹,根系與枝丫分別向著上下兩端蜿蜒生長。
樹幹上的枝丫均勻地向著七個方向展開,根系也向著七個方向延伸,它們一一對應,六短一長。
那較長的根系此時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長,與之相對的枝丫也緩慢生長,枝丫越是延長,尖端竟是染上了淡金色的光芒。
「『生之源』達到一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卻沒有絲毫情感,宛如一台機械,但明顯聽得出來她說起話來連貫了不少。
當她話音剛落,西蒙只覺得自己體內誕生出一股暖流,那暖流遊走在他周身,恢復他斷裂的骨骼,破碎的內臟,乾涸的血液,甚至他枯竭的魔力都得到了補充。
他的心臟跳動,血液奔流,魔力充盈。
西蒙也趁機嘗試吸收游離於空氣中的魔力,但這些魔力依舊只有小部分進入了他的「魔力」之門,西蒙不免有些失落,他還是他,並沒有改變。
但在完成他身體的修復後,依舊剩餘了龐大的能量,它們一部分匯聚成團,默默懸浮於西蒙的心臟附近,另一部分則溶解在西蒙的身體各處,即便西蒙自己看不到身體內部的變化,但他感受得到自己身體正發生某種變化,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但他知道,他的軀體正在全方面得到提升。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