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背著莉莉婭,借著微弱的月光,在林間穿梭前行。他們越是深入這片叢林,四周的黑暗便愈發濃稠如墨,西蒙不得不減緩前行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分辨著前進的方向。
此時的他,隱約能感覺到有一縷無形的能量,如絲線般源源不斷地從他身後的方向湧入他的腦海。那物質狂暴而活躍,仿佛能瞧見其如火焰般緋紅的色澤,能嗅到其如辣椒般「辛辣」的氣味,這便是「憤怒」給予西蒙最直觀的感受。
隨著梅麗爾的憤怒被「薇婭」吸收,那棵剛發芽的小樹的其中一條根系開始向下延展,在那片純白的空間內,與之對應的枝丫緩緩生長,沒多久便與「生」的枝條長度持平。
枝丫散發著璀璨的金色光芒,竟將整棵小樹映照得熠熠生輝,仿佛它註定會成長為一棵參天的黃金巨樹。
薇婭的聲音再度傳來:「『識之源』也達到了一階,會賦予你與之對應的『識之力』。」
這次的變化來得極為迅速,下一刻西蒙便察覺到了自身的轉變。
他加快了腳步,拼盡全力奔跑起來。
冬夜的寒風如咆哮的猛獸,呼嘯著掠過這片密林,狠狠抽打在西蒙的臉上,令他感到陣陣生疼。他眼前的黑暗依舊深邃濃重,但這片雪林已不再充滿未知。
風穿過樹木的間隙,發出的聲音如同神秘的嚮導,為他指明方向。而前方若是有樹木阻擋,即便在這樣的黑夜之中,其顏色比起皚皚白雪自是更為深沉,這種細微的差別,此刻的西蒙卻能輕而易舉地分辨出來。
林間的寒鳥在枝丫上啼鳴,樹洞內的雪松鼠咀嚼著乾果,發出細微的「咔嚓」聲響。遠方的野獸撕咬著血肉,更前方的某處更是有可怕的魔物散發著狂暴的氣息,令人膽寒。
月光微弱,但世界在他眼中已然「清晰可見」。這並非是因為他能夠看清黑暗,而是因為他已經能夠辨別這黑夜中的一切。
西蒙此時大腦無比清明,「識之力」不僅提升了他對外界的感知,更是增強了他的反應能力。若是在戰鬥中,他甚至能夠根據對方細微的動作預料到對方的行動,並做出應對。這,便是「識之源」一階為他帶來的變化。
西蒙深感慶幸,這種變化讓他逃脫的信心大增。他繼續奔跑著,但隨著他不斷深入,腳下的積雪越來越厚,即便以他如今的體能,也開始感受到了阻力。直至幾分鐘過後,雪線已漫過了他的膝蓋。
他開始舉步維艱,在雪地中行走必然會留下痕跡,這是無法避免的。所以西蒙清楚地知道,用不了多久那隻吸血鬼就會追上來,而且吸血鬼可是會飛的,這是眾所周知的常識。
而隨著他不斷靠近雪山,前方的道路逐漸變得陡峭起來,他只能儘量選擇較為平坦的地方,以免遭遇難以逾越的山崖。
他只期望自己設下的捲軸陷阱能夠給對方留下些許所謂的心理陰影,讓梅麗爾對他真正的實力捉摸不透。畢竟西蒙現在已經展現出了諸多超乎常理的地方,而他還留存有魔力來啟動捲軸這件事,也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梅麗爾的怒火真實而熾烈,甚至此時此刻,她的憤怒還在源源不斷地「灌溉」著黃金樹,純白色空間地下的「土壤」已然染上了紅芒,那是憤怒的色彩,與之對應的根系不斷延伸擴張,而那代表了「識之源」的枝丫此時也再次分裂,但卻停止了生長。
「宿主。」這是薇婭對西蒙的稱呼,「識之源一階段要選擇一個分支優先『餵養』,這會影響到首先提升到二階的是何種能力,『觀察力』對應的能力是『念』,『反應力』對應的是『魂』,快選擇。」
西蒙原本正全身心投入在逃跑之中,突然出聲的薇婭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但隨即他反應過來,內心暗自腹誹道:「有沒有什麼提示,『念』代表的是什麼能力?『魂』代表的……」
不等他說完,薇婭卻出奇地打斷了他:「別問了,磨磨蹭蹭!」她語氣不善,言辭尖銳,「能不能快點,只知道問問問,煩不煩?!不知道!我都說了不知道!」
「……」西蒙沉默不語,他感覺內心有一股無名怒火在熊熊升騰,他怒目圓睜,臉頰泛紅,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但西蒙早就料到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
「快快快!」薇婭咄咄逼人。
黃金樹根系吸收的憤怒越多,她的情緒就越發極端,倘若遲遲不將養分轉化為能量,後果很可能會失控。
他摸索著從懷中取出一瓶藥劑,仰頭一飲而盡,下一秒清爽的感覺傳遍全身,他的怒火得以平息。
「學徒級安撫藥劑」,最基礎的魔法藥劑,但在特定情況下效果顯著。但這藥劑的時效僅有短短半小時,如果薇婭持續「憤怒」,西蒙也難免會受到影響。
「選不選?!」薇婭還在宣洩著她的憤怒。
西蒙不再糾結,反正單從分支的名字確實難以獲取太多有用的信息。
「我選『觀察力』。」
對應的枝丫開始生長,但卻極為緩慢,幾乎難以察覺。
「看來一階之後,提升就沒那麼容易了,單獨一個人帶來的情緒,果然還是太少了。」
而「識之力」對他觀察力的提升,也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短時間內難以體現出差別。
西蒙抬頭望月,估摸再過個十幾分鐘,他們就能安全逃脫了。
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什麼到現在為止,對方都沒有任何追過來的跡象,以他現在對聲音的敏銳感知,快速飛行時產生的破風聲,應該是極為明顯的。
難道對方真的因忌憚自己的實力而選擇了放棄?但以對方的性格,不應該在沒有任何試探的情況下就輕易放棄才對,而且梅麗爾的目的可是神降啊!
就在西蒙陷入沉思之際,猛然間有一股野蠻而暴虐的能量波動從他身後傳來,這氣息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這一刻,天空的滿月染上了紅芒,就連雪山的魔物都收斂了氣息。
西蒙停下奔逃的腳步,踏著一處聳立的巨石跳上了一旁的山崖,他極目遠眺,遠方的景象令他呼吸一滯。
山下的村莊已然消失不見,所有房屋都被某種強大的力量衝散至四周,只有村莊的正中心,有一道粗壯的血色光柱直衝雲霄,將這無邊的黑夜染得血紅。
雲層不再降下白雪,它們旋轉著匯聚在一起,螺旋盤踞成漏斗的形狀,那可怕的氣息正是從那漏斗中逸散而出的。
血祭,開始了。
西蒙沒有想到,梅麗爾居然選擇直接開始儀式。如果她之前所言屬實,那缺少了莉莉婭作為核心的血祭,是無法完成神降的,而普通的血祭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祈求邪神的恩賜。
梅麗爾在祈求力量。
本以為她最多對自己有所忌憚,沒想到對方竟會迫於壓力直接選擇孤注一擲,以此換取最穩妥的解決問題的方法。
此時的西蒙已經大致猜到了對方的想法,如果神降儀式最重要的是坎貝爾家族的固有魔法,那如果自己是梅麗爾的話,為了防止損失最大化,現階段最重要的任務其實並不是要在儀式前抓到莉莉婭,而是絕對不能讓莉莉婭利用「門」逃脫成功。
只要抓到了魔法師本人,往後不論是利用催眠魔法也好,奴役契約也好,或是研究拓印秘術,或是直接從血脈中將固有魔法剝離,做成魔導具,都可以重現固有魔法的威力。
山下的光柱開始收縮,光芒開始變得黯淡,西蒙面色陰沉,身上竟冒出了絲絲冷汗。
「哥哥,那個就是你說的血祭儀式嗎?」背後的莉莉婭在他耳旁小聲詢問道。
「沒錯!這就是邪惡的血祭。」西蒙側頭問道:「莉莉婭,還冷嗎?」
「嗯~」莉莉婭搖了搖頭,但她的臉頰卻是被凍得通紅。
「再忍一忍,馬上就十二點了。」說著,他轉身看向上山的方向。
莉莉婭立馬把臉埋在了西蒙背後。
跑!他們已經別無選擇。留在原地等著得到恩賜的梅麗爾殺過來?別開玩笑了,如今的他最多相當於近戰類職階的見習水平,而對方現在甚至可能已經成為了中級魔法師,兩者完全沒有可比性。
於是他又邁開步子,全力奔逃起來。
……
夜空中,艾蓮娜端坐在巨龍的背上,表情凝重地看著一卷老舊的羊皮捲軸,她頭頂的光球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捲軸上的文字,並驅散了北地的嚴寒。
憑藉著翡翠巨龍,也就是她的使魔——「碧蘭諾」,一刻不停地飛行了四個小時後,她終於進入了北摩蘭斯領的範圍,可即便如此,她也無法在十二點之前抵達瑟尼村了。
而根據「時之卷」的記載,流淌於血脈之中的「時之輪」,永遠只會在一個人的身上顯現,當塞拉生下莉莉婭的那一刻起,「時之輪」便印刻在了莉莉婭的血脈之中,只等她十歲的這一刻,輪盤便會重現於世。
時之輪早在書籍都不曾記載的星曆元年之前,便是由塞拉所在的斯圖亞特家族一脈單傳,而且從來都是只有嫡長女才能繼承,而到了賽拉這一代,由於種種原因,斯圖亞特家族甚至已經只剩她一人。
時之輪作為固有魔法的一種,在覺醒時自然是不受控制的,而且會大範圍影響周邊的人和事物,其發動後的效果記錄在「時之卷」中的目前只有時間加速和時間停止兩種,但毫無疑問,時間倒退也極有可能是「時之輪」的能力之一,至於還有沒有其他能力,還有待探究。
「希望凱尼的「門」以及他在空間魔法上的造詣可以有效地抑制「時之輪」的影響範圍吧!」艾蓮娜憂心忡忡地期盼著。
翡翠巨龍揮動雙翼,頂著烈烈寒風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