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證明，經驗豐富的劉牧提出的擔憂，很快就得到了證實。我們驅車趕到維康製藥，在大門口，便遇到了閉門羹，即便我們這次特意開的是警車。
門衛室要比一般的企業大的多，從裡面一股腦出來了三個身著保安制服的男子，還給我們敬禮。
「請問，警官有什麼事嗎？」為首的一個年紀略大的保安俯下身子，對著車窗裡面的我們問道。
「我們來找關旭關總，麻煩通報一聲。」劉牧語氣很友善。
「請問，兩位有預約嗎？」保安依然保持剛才的姿勢和禮貌。
劉牧扭頭看了看我，我無奈地哼了一聲，自然是沒有預約的，根本就沒有走程序。他只好說道，「同志，你也看見了，我們是警察，來找關總了解點情況，所以沒有預約，請你聯繫一下。」
保安放下了手臂，顯得有些為難，但還是朝後面的小保安嘀咕了兩句，那個人點頭，跑回了門衛室。
「不好意思，能不能讓我看一眼二位的證件。」保安繼續說道。
這倒是顯得很專業，一般我們去哪裡檢查，人家瞧見我們穿著或者車輛，就不會再問證件的事情了，除非是便裝。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就給他看了，這時那個小保安又跑了回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那人歸還了我們的警官證，一臉歉意地說道，「抱歉二位，我們剛才聯繫了，因為沒有預約，現在關總不方便見你們，要不警官你們先回去，等聯繫好了再來？」
不想見警察的人我見多了，但這麼客氣的拒絕，還真是難得。
我們既然著急來，就不會打算這樣輕易地離開，於是我從車上走下來，把那個保安拉到了一邊。
「現在我們在調查一起案子，需要找關總了解情況，我也不為難你，你給關總打電話，我來和他說。」
「這個……」保安依然為難的樣子。
「如果耽誤的事，到時候阻攔警察辦案的罪名，說不定就得你們門衛來背，何必呢？」
我該是說到了點子上，那保安立即答應，再幫我們聯繫一次。
劉牧都有些不耐煩了，「天一啊，我就說了，這種大企業最麻煩，不像對付那些酒吧歌廳之類的地方，我們的身份他們都怕。關旭他的身份地位，誰的面子都可以不給，只要沒證據證明他犯罪。」
「那就等等吧。」對於這種人物，我也沒啥對付的經驗，「如果真的進不去，那咱就等著，他總得出來！」
反正我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在今天見到關旭，否則很多事情，都得繞個彎子才能搞清楚，那樣太耽誤時間。而且文琳指證關旭是兇手，儘管毫無根據，但起碼動機存在，也不得不查。
「你知道維康製藥的具體情況嗎？」閒來無事，我詢問起劉牧。
「這你都不知道啊！」劉牧略帶嘲諷地朝我笑了笑，「維康製藥是我們江林市的龍頭企業，納稅額最近幾年都是前幾名，所以市里特別看重。它主要研製的是帕金森症的藥品，銷路很廣，國內外占比也大，另外其他領域也有涉及。」
「對了我想起來了，文琳之前說過，福音康復院也是針對帕金森病人的，所以兩家有利益衝突。」我都差點忘了，他們都是針對一類病的醫療機構。
光從外面看，維康製藥的確有大企業的風範，面積很大不說，保安的專業、出入的嚴格，還有門口那尊碩大的雕像，都佐證了它的地位。
這時候，之前的保安從裡面走了出來，笑容滿面地說道，「兩位，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已經和上面說明了你們的來意，經過上級的批准，現在你們可以進去了。不過，還麻煩二位到門衛室里簽字登記，這也是我們這裡外人出入的規矩。」
「還真是夠麻煩的。」劉牧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行了，能進去就行，我們去簽字吧。」我此時倒沒什麼怨氣，反而對這兒的老總十分感興趣。
進到裡面，我們才發現，門衛室里除了出來的那三個保安，居然還有三個，各司其職，搞得很忙碌的樣子。
我們簽了自己的名字，還被用紅外掃描儀掃了一遍，才算過關。
「這企業太誇張了，如果不是心裡有鬼，幹嘛搞這么小心謹慎？」
劉牧更加憤怒了，但事情還沒完，我們剛從那兒出來，才想回到車上。結果，那保安又從後面叫住了我們。
「怎麼，難道還要把槍留下才行？」劉牧嚴肅地問道。
「怎麼敢呢？警官不要跟我開玩笑了，那玩意，我可不敢留下。」保安依舊保持職業性的笑容，自始至終，不論我們語氣怎樣，他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貌，「實在不好意思，企業的規定，外來車輛一律不准入內，所以……」
我和劉牧都很無語，此刻已經不想多說什麼，只是擺擺手，從車裡拿了東西，步行入內。光在這個大門口，就耽擱了個把小時時間，我心裡也在想，一定得好好查查這個關旭。
維康製藥裡面確實很大，按照保安的指引，走了十幾分鐘，才到達辦公樓，底下已經有人迎接。
來人直接引我們進去電梯，按到頂層。
「二位，這兒就是頂層董事長辦公室，關總已經在那兒等你們了。」
還別說，這兒的裝修、服務的確很棒，精緻的牆紙、耀眼的吊燈，還有蹭亮的大理石，都顯得維康製藥非常的闊氣的一面。
在電梯邊的第一間，便是董事長辦公室，我們敲了敲門。
「請進。」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們推開房門，只見正前方，坐著一個男子，微胖，有些禿頂，正在聚精會神地操作著電腦。
「隨便坐，不用客氣，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男子根本沒有抬頭，但嘴裡已經招呼起我們。
「你就是關旭、關總？」我走進去，坐到了他對面軟和的沙發上。
那人方才抬起頭，用那雙小到幾乎看不見的眼睛朝我眨了眨，「正是在下，張隊長、劉副隊長，你們辛苦了。」
關旭快速在鍵盤上敲擊了一排字，然後瀟灑地按下回車鍵，晃了晃腦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笑容滿面，一點不像對我們排斥的樣子，親自給我們泡了茶，遞到了我們的面前。
「來，喝點水，這可是正宗的龍井，很香的。」關旭一點都不拘謹，自己也倒了一杯，獨自品嘗起來。
可我們對喝茶現在可沒興趣，劉牧開門見山地說道，「關總，我們這次來，是想跟你了解點情況，希望你能配合。」
關旭依舊不為所動，聞了聞那茶杯，品了口，才緩緩放下回道，「我知道，我一定配合，你們不就是想了解葛思賢和譚峰的情況嗎？沒問題，我全部告訴你們。」
剎那間，屋子裡陷入了寂靜，可以說，我們見過許多人，不管是犯人、證人抑或是調查對象，沒有一個會這麼幹脆。我都還沒提到案情有關的事情，對方就自己全部抖落出來，而且絲毫沒有隱瞞或者牴觸的意思。
關旭沒有在意我們的驚詫，繼續講述，「葛思賢和譚峰都死了，他們過去是我的同學和朋友，我也是剛得到消息不久。我想你們也是知道我和他們的關係，才來找我的，實際上，在十年前，楊昭去世後，我們就不怎麼來往了，現在更是幾年沒見過面，所以我也不清楚最近他們的情況。」
「那文琳你認識嗎？」我插了句嘴。
關旭顯然被我突然這一問，弄得有點蒙，詫異之色溢於言表，可又轉瞬即逝。
「認識，十年前，她和楊昭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和我，也很熟。」關旭稍微有些意外，說的話也不如剛才那麼鏗鏘有力。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楊昭和文琳竟然是情侶關係。
「實不相瞞，文琳副院長懷疑你和葛思賢的死有關，所以……」劉牧透了底，也算是試探。
「什麼？」關旭更為吃驚了，「難怪你們這麼快就找到我這兒，原來又是文琳要害我。你們別聽她的，這個人有被迫害妄想症，什麼事都能扯到我身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直覺告訴我，他們的關係，絕對不簡單。
關旭此時和我們剛來時的輕鬆狀態已然不同，估計是對我們的來意判斷不準確，現在聽了我們的介紹，頗為意外。隨即，將茶杯里的水，揚起脖子一飲而盡，才侃侃而談。
原來，當年關旭和楊昭同時喜歡並且追求文琳，最後文琳接受了楊昭，關旭對此事不滿，和楊昭起過幾次衝突。後來他們在羅山縣共事的時候，有一天一起去了鄉下，進行義診活動。沒想到山洪突然爆發，大水來襲，他和楊昭沒有退縮，同村民一起去堤壩上幫忙，不幸的是，堤壩被毀，楊昭被大水沖走失蹤，幾天後才找到，可惜已經死去。
從此以後，文琳就認為是關旭害死了楊昭，任憑怎麼解釋都不信，哪怕警方給出了楊昭是溺水死亡的結論，文琳也不罷休，數次報警舉報關旭，但又由於證據不足而將關旭釋放。
關旭不勝其擾，只好不再和文琳聯繫，但是心裡對他們這一隊也確實有愧疚，便拜託葛思賢照顧，也才有了葛思賢與文琳一起在江林市共事的情形。
「原來是這樣，可是你的維康製藥跟福音康復院確實有利益衝突，文琳的懷疑，也並非沒有道理。而且她還提到，是你拒絕了葛思賢找維康併購的提案。」劉牧死盯不放地問道。
「哈哈，這可是欲加之罪了，我跟你們講，那家康復院根本就不正規，治療手段也很普通，對帕金森病也沒啥用，不過以此為噱頭，騙人來投資罷了。」關旭不屑地回應道，「至於併購，我完全不知情，老葛從沒有提過。」
聽了關旭的一席話，我已經對他們幾個人之間的關係，有了初步的認識，這一趟的確沒有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