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海見沈晏這般說，就知他已吐口，心中稍作一松。
他低聲說道：「沈兄，前段時日樂瞿州昌樂縣令蔣知因貪墨罪名伏誅，實不相瞞，這蔣知有一子蔣平是我好友。」
沈晏啞然，不由失笑。
他們尋了好幾日沒有頭緒的蔣平竟在眼皮子底下？
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夏若海見沈晏這表情，疑道：「沈兄也知這事？」
沈晏嗯了一聲，「是，在樂瞿州同蔣知因公事見過幾次，這人倒有幾分愛民之心，所以有些印象。」
夏若海聽沈晏這般說，略微驚喜。
沈晏說道：「這人貪墨也是能看出來的，但也不是最厲害的，怎麼就先查了他呢，應是得罪了什麼人吧！」
夏若海連忙說，「沈兄看得通透，現在蔣知已被處死，家中男子獲罪，女子充入教坊。唯有長子蔣平逃了出來。」
夏若海喟嘆一聲，「若海心中有愧，但不舍蔣平一身才學，本想送他隱姓埋名遠走他鄉，但他一心想求見公主，不肯離去。」
沈晏說道：「他可說為了什麼？」
夏若海沉聲說，「他不肯說，只說已連累了我們，不想再為我們惹禍。」
沈晏嗯了一聲，沉吟片刻後說道：「我去稟奏公主，請她示下。」
「沈兄，若海有個不情之請。」
沈晏說道：「你想保他一命？」
夏若海說道：「是，還請沈兄幫忙想個主意。」
沈晏說道：「他既要見公主，這事我就做不得主了，在公主面前，我會盡力而為。」
夏若海見他答應，連忙躬身長揖，「若海在這裡先謝過沈兄了。」
沈晏將他扶起，「若海在這裡等我消息吧。」
他說著就轉身去了雅間，見到懿姝笑著說，「公主猜一下夏若海找我何事？」
懿姝這哪裡猜得到，可見他一臉喜色就說，「你直接說了吧。」
沈晏說道：「蔣平！」然後他將剛才夏若海對他說的話同懿姝說了一遍。
懿姝聽了之後大喜，「總算找到他了！」
沈晏點頭，「是，希望他手中的東西對我們有用。」
……
郡守府的側廳內，夏若海陪著蔣平等候，相較於夏若海的不安，蔣平倒是平靜很多。
夏若海勸蔣平，「若是無法為你父翻案，你也別硬犟，先保命再謀出路。」
蔣平低低苦笑，「若海兄就別管這事了，一會公主召見，你千萬不要跟來。」
夏若海遲疑了一瞬，「你到底要同公主說些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蔣平搖頭沉默。
夏若海心中焦急，「問你你總也不說，到底是什麼事？可是同那孫文禮有關？」
蔣平垂下眼眸，沒有回答夏若海的話，只是說，「若海兄不要參與其中，就是幫我大忙了。」
夏若海能幫他到這一步，他已經感激了。只是這事他也沒有把握，只能一搏而已。
搏得過去，還能救家人性命，搏不過去，那也是命。
夏若海還要再問，就聽外面傳來了動靜，是懿姝回來了。
蔣平急忙低聲說，「若海兄切記，一定要離開。」
夏若海默然，沒有立刻答應蔣平，作為朋友，他關心蔣平不想離開，但他也害怕蔣平所說出的事會連累到夏家。
雖然夏家現在已站隊了懿姝公主，但關係並不密切，很多事還處於觀望的立場。
他還沒想好如何選擇，沈晏就說道：「大家都坐吧，只是私人小聚，不必拘束。」
夏若海一愣，已明白了沈晏這是讓他留下來的意思，他也不好開口再離開了。
蔣平也明白了，神色黯了黯，夏若海終究還是被他牽連了。
懿姝看向蔣平，開口說道：「你是蔣知的兒子？」
蔣平拱手回話，「回稟公主，小人正是蔣知長子蔣平。」
懿姝淡淡地說道：「你來見我何事？」
蔣平跪了下來，「小人想以玉安王通敵叛國的罪證換小人一家的平安！」
此話一出，懿姝立刻臉色大變，一下就站了起來，「你說你有玉安王通敵叛國的罪證？」
沈晏也呼吸一滯，臉線緊繃起來，肅然道：「玉安王是陛下親弟，誣告他可不能光憑自以為。」
蔣平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雙手呈交給懿姝，「殿下請看。」
沈晏接過布包，打了開來，裡面有信件、手札還有一本帳冊。
信件有一封是同玉安王的書信往來，說是信件，倒不如說是合作彼此制約的契約。
上面雖未寫明兩人交易為何，卻寫明了日期及合作交易互惠絕不背棄，署名處是孫承善和玉安王的名字，還有兩人私人的印信。
懿姝心頭直跳，沈晏這時說道：「這是西陵國的文字，殿下可識得？」
懿姝鎮守平陽大行台，對付的就是西陵，所以西陵文字她也通曉。
接過紙後看了半晌，怒聲道：「讓孫承善這般死真是便宜他了！」
「他同北陵皇族李程昊勾結，給他送了一批帶有平陽徽號的兵甲武器，孟老將軍就是因這批武器而亡！」
兩人看完所有的罪證，沈晏知道這些罪證不光能將玉安王治罪，認真追查下去，就連韋家也會多少牽連其中。
這玉安王當真好大的膽子，竟敢對四大行台動手，他這是打著讓武成帝成為昏君，再以清君側為由謀篡皇位了。
他要好好想想該怎麼樣能讓這樣的證據發揮到它最大的作用。
在他沒想清楚一切之前，這件事絕不能外泄。
沈晏抬眼看向夏若海，夏若海此刻也正在偷偷打量沈晏和懿。
視線一下對上了。夏若海只覺寒毛都已立了起來。
他一向知道沈晏是個有手段的人，但從來沒覺得此人如此可怕。
一雙眼睛寒沉沉的密不透光，只覺壓抑著危險。
這帶來的威壓將他籠罩住，死寂、窒息、未知……
他想開口，可冷汗不斷流下，就是說不出一個字。
怎麼說才能不死？他不知道。
這種生死握於人手的恐懼讓他渾身發涼，身體一軟坐在了地上。
蔣平突然開口，「公主、沈大人，我願投誠，誓死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