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記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捲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這是北宋大文豪蘇軾蘇東坡感嘆於老天造化神奇的詩句。

  工地上沒有望湖，更沒有船，但是有天，有天就有「不測風雲」。就在錢守仁和蔡文靜逐一斟酌《協約》，遣字造文的時候，突然之間，房裡一暗，他們倆驚愕地抬起頭，望向窗外。

  只見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被一層厚厚的烏雲所籠罩，宛如一塊巨大的黑布遮天蔽日。那濃密的雲層翻滾著、攪動著，猶如洶湧澎湃的黑色海浪，似乎要將整個世界吞噬其中。

  風好像也在瞬間呼嘯起來，嘭的一聲，房門被狠狠地關閉。隨即，暴雨就從窗子外砸了進來，冰冷的雨點甚至飄到了他們臉上，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錢守仁迅速從椅子上奔跑過去，關住了鋁合金窗。透過昏暗的玻璃，穿過傾瀉的雨幕，他看到了工地上聳立的塔吊在風中搖擺，長長的吊臂在空中瘋狂地旋轉.......

  眼前的景象如同末日降臨一般，令人心生恐懼和不安。房間裡更加昏暗，這個時候，蔡文靜也慢慢湊了過來，壯著膽望著窗外的一切。她用右手抱住左臂，身子在微微顫抖，口中喃喃道：「天哪.......」

  而在這片黑暗之中，錢守仁卻產生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曖昧感。他就站在這個女人的身後，看著她長長的頭髮，此時此刻，他想緊緊地抱住這個女人，給她一個男人的、堅實的依靠……他的心裡，一直是深深地愛慕著這個優雅的女人的！

  錢守仁的心在撲通撲通地狂跳，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他努力地抑制住自己，一步天堂，一步地獄，理智在腦海中吶喊著：「不可以！絕對不能這麼做！」

  然而內心深處的欲望卻如惡魔般低語道：「緊緊地抱住她吧……感受那溫暖的觸感……不要再猶豫了……」

  他站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著，心中兩種聲音不斷交織、爭鬥。一邊是道德和理智的約束，提醒著他不能越界；另一邊則是洶湧澎湃的情感與欲望，誘惑著他去擁抱那個讓他心動的人。

  在這激烈的思想鬥爭中，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撕裂成了兩半。一邊是冷靜、理性的自我，堅守著原則和底線；而另一邊卻是衝動、狂熱的靈魂，渴望著釋放壓抑已久的情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心跳也愈發劇烈。終於，在欲望即將吞噬一切之際，一絲清明閃過腦海——一尊佛閃現在他面前，他知道，這尊佛是馮慧！

  他緩緩轉過身去，用盡全身力氣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儘管心裡有陣陣失落與遺憾，但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保持住內心的平靜與安寧。

  「捲地風來忽吹散。」天空又露出了藍。可是工地上是什麼狼狽的景象呀——腳手架上的密目網全部被狂風撕扯成殘片，散落在工地的各個角落；

  不鏽鋼製作的安全文明施工標誌牌欄杆，有的被吹彎歪歪斜斜地刺向天空，有的俯伏在泥土中，有的乾脆從地上被連根拔起；

  工地上的辦公室活動房扛住了考驗，但是管理人員居住的石棉瓦房全部被狂風揭走，裡面的被褥全部濕透，日用品到處散落，一片狼藉.......最揪心的，是塔吊上面的操作手老宋，他來不及從塔吊上下來，真的嚇尿了.......

  天快黑了，突如其來的災難，讓所有人驚恐，也讓大家更加堅強。大家迅速行動，展開生產自救。除了驚魂未定的老宋，被小魏在一旁小聲安慰著，其他人趕往基坑排水，幾個人整理房間，另外安排車輛出去給大家採購新的被褥......

  工地斷電了，他們就用水盆舀排洪；廚房沒頂，好在鍋碗煤氣尚好，蔬菜大米洗洗可用，炊火升起來，什麼都難不倒英雄的人們。

  錢守仁當然也投入了緊張的生產自救中，他們一直忙活到晚上12點，大部分人晚上就躺在了辦公室、會議室。好在是夏天，湊合一個晚上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錢守仁躺在會議桌上，蓋著蔡文靜拿來的自己的褥子，聞到了一絲絲的清香。雖然有點累，但是睡不著，他有寫日記的習慣，也不見得天天寫，但是尤其向發生這樣重大的事件，肯定是要記錄的。

  他閉著眼睛想：狂風暴雨，這是一件；《公司協約》，這是一件；還有，自己瞬間的褻瀆、欲望與衝動。但是後面的這兩件要不要寫到日記里，日記被馮慧看到怎麼辦？這個他當菩薩一樣敬拜的女人——他的愛人。

  錢守仁寫日記是效仿清末重臣曾國藩。這位被後人頌為「聖人」的國家重臣一生幾乎都在寫日記。

  他為曾國藩先生『「不為聖人，便為禽獸」的決絕而震撼，當讀完曾國藩日記，他發現，這幾乎是一部「懺悔錄」。曾國藩每天都在反省自己、糾正自己。如，他在日記中寫道：

  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十六日記戒色、戒菸、戒妄語云：

  與子敬圍棋一局。前日服樹堂之規而戒之，今而背之，且由我倡議，全無心肝矣。歸，房闥不敬，成一大惡。細思新民之事，實從此起。萬化始於閨門，除刑於，以外無政化，除用賢以外無經濟，此之不謹，何以謂之力行！

  吾自戒妄語！吾自戒吃煙，將一月，今差定矣！以後余有三戒：一戒吃煙，二戒妄語，三房闥不敬。一日三省，慎之慎之！

  道光二十二年十二月，陳源袞新納小妾，傳聞驚艷無比。曾國藩獲悉後，羨慕不已，便假裝有事去拜訪，企圖一睹芳顏，大快春心。

  到了陳府，曾國藩先談一些學問的事情，趁機誇獎陳源袞艷福不淺，要求讓小妾出來給他瞧瞧。陳源袞極不情願，但還是礙於情面，讓小妾出來見客。曾國藩大加讚美之餘，說了一些挑逗放肆的話，令人很難堪。

  不過，在民間，鬧洞房之類的風俗，也確實如此。當日，曾國藩在日記中寫道：「猥褻大不敬。」後來，他又在日記當中寫到：「聞色而心艷羨，真禽獸矣。」

  一次，曾國藩在朋友田敬堂家作客，因為好色，控制不住欲望，對樓上田家漂亮的女眷「注視數次」，回家後，自責「大無禮」。

  曾國藩慎獨，忠誠地對待自己的思緒，審慎著自己的每一個行為。但是，錢守仁做不到這一點，至少今天這幾件事情，如何日記。

  他現在想不明白，不知道如何是好，算了，不想了，他告訴自己，明天再說吧！今晚工地沒電，到處黑咕隆咚的，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