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日!」
沈逸只來得及驚呼一聲,整個身子就踉蹌著往前撲去。
眼前霧氣席捲,倏地向兩邊散開,萬丈深淵頓時盡收眼底,沈逸嚇得亡魂盡冒。
「啊......呃!」
剛喊出來的半聲生生止住,右手一緊,似乎竹杖卡在了什麼地方。被這個支撐點一拽,沈逸往下撲的動作立時止在原地。
驚魂未定看向右手,沈逸的身體就這麼詭異的立在原地,進退不得。
「天...無絕人...」
咕咚。
咽了口唾沫,硬生生將後半句話咽下去,沈逸死死仰著頭,心如擂鼓,儘量不去看下方的懸崖峭壁,小心翼翼扭過身,用兩隻手抓住竹竿。
此時沈逸身體已經一半懸空在外,身體整個向後仰,兩條腿搭在懸崖邊緣。只剩下兩隻手死死抓住竹竿,成懸崖勒馬之勢。
但凡這時候竹竿卡進的縫隙出現一絲鬆動,以沈逸的體形絕對會瞬間扯出竹竿。
然後沈逸就會像阿紫一樣,深情凝望上方,墜入這萬丈深淵。
「呼~哈~呼~哈~」
沈逸死命抓住竹竿,緩緩而堅定的慢慢往胸口送。
不遠處,霧氣散開,從能見度不足三米,變化成了不足二十米。不遠處欄杆外,一個身影逐漸顯露出來,如果此時沈逸抬頭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個圍觀的身影。
可惜此時沈逸全部的精神全部集中在竹竿上,根本沒注意到這個身影。隨著霧氣緩緩退散,天邊逐漸能看到層層雲霧。
這個身影隨著霧氣慢慢遠去,隱隱的,這個身影移動的方式和剛才那個修閉口禪的和尚背影逐漸重合。
沈逸大氣不敢喘,眼看竹竿終於送到胸口,小心翼翼放開一隻手,往前抓住竹竿中段,然後用這輩子最輕柔的動作慢慢扭向側邊,右腳伸直送進平台里。
視線緩緩移動到下半段,這時候沈逸才看到竹竿卡在哪裡。
這根劈叉的竹竿正因為那斷裂的地方剛好有個結節。
沈逸胡亂揮動的時候這個斷裂的地方連帶著結節被劈進了一個只有小指寬的岩縫裡。
隨著沈逸動作的變形,剛剛還因為單向拉扯力能夠保持微妙平衡的竹竿立馬開始發出讓沈逸心慌的呻吟。沈逸不得不加快脫身速度,這時候沈逸已經半個身子回到平台內,他動作越發小心,現在他整個身體重心依然在竹竿上,如果竹竿缺少拉扯力或者突然出現彎折力,那依然會斷裂,然後沈逸還是會像阿紫一樣,深情凝望上方,墜入這萬丈深淵。
「再,再來,輕輕的,慢慢的,快快的,快快快快.....」
沈逸拼命減小動作,但身體仿佛一下子不聽使喚,動作幅度越來越大,在一聲聲竹竿的吱呀聲中顯得越發笨拙,終於,竹竿發出了斷裂以來最大的一聲脆響,距離壽終正寢越來越近。
「咔——!」
「臥槽!你特麼。」
沈逸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死死盯著自己的左腿。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半蹲在懸崖上的左腿這時候竟也有了自己的想法,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抖腿。
竹聲悽厲,沈逸心裏面哀嚎,身體不由自主往另一邊扭轉,下一秒,兩手好像失去支撐,猛地往邊上一讓。
噼啪聲就像是死亡宣告,竹竿頓時斷成兩截。
...
「我...尼....瑪....」
心裡百轉千回,如鯁在喉,最終匯聚成一句怒罵。
「幾把老奶,老子一定變成猴子天天掰你家筍子啊!!」
——
下一秒,沈逸身體一輕,左腿彈射,整個身體騰空而起。
深情望著不遠處的欄杆。
恍惚間,感覺自己好像披上輕薄古裝,畫上一個精美瓜子美人臉。
腦海里記憶如洶湧波濤,瘋狂席捲到雙眼視網膜里。
——
——
曾經我有一份愛情,我沒有好好珍惜,當我失去它的時候,我鬆了口氣,那種伏地魔還好老子跑得快要不然差點一輩子栽在這個魚塘里。
唉。
真是離離原上譜,一譜更離譜。
這種死法不知道峨眉山每年有幾起,下面會不會有工作人員設置的靶點,就坐等有人飛下來,然後開盤看離靶心有多遠。
這種屬於意外還是自殺,還是自然死亡?我只交了社保,不知道意外傷害保險算不算錢。萬一保險公司咬定我是自殺怎麼辦?這種地方不裹個小腦還真沒幾個人會主動跑上來。更何況直接一蹬腿飛下去,保險公司會不會以落點太遠失足不可能飛這麼遠為由推斷出我是自殺然後駁回爸媽的理賠要求?
剛剛的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在推我?看那毛手毛腳的不會是猴子吧,這峨眉山哪來這一人多高的猴子?
哎,爸媽,我真的,哭死,這輩子就這麼交代在這山頂。
下面就是萬丈懸崖,我是怎麼想都想不到我會死在這種地方。
好好地畢業旅行,就因為一次發癲,就把這輩子交代在這裡。
算了,這裡風景秀美,作為長眠之所沒準也不錯。
只是可惜了我那兩個T的硬碟,我走的時候連鎖都沒上......
——
腦海里走馬燈一樣轉過無數畫面。這畫面多到沈逸眼花繚亂,最後,畫面停留在自己筆記本電腦上那兩個T的外置硬碟上。
米奇不妙屋突然在虛空中敞開大門。
沈逸瞳孔猛縮,天地心三間只剩下臥槽兩個大字。
現在打電話給老表喊他砸電腦還來得及嗎,這個高度加上加速度,十來秒等老表接到電話恐怕只能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
——來不及咧!
「馹尼瑪老子出殯之前還得死一次啊!」
腎上腺素瘋狂分泌,劇烈不甘驅使這具身軀詭異扭動起來,做體操一樣,雙手瘋狂扒拉。
魚兒臨死前還知道板兩下,更何況人。
一股感受不到的老天爺之力化作一隻大手,輕輕朝著這具瘋狂舞動的身體彈了一下。
不知道是老天爺在幫自己還是舞動身體真的能行,沈逸竟然奇蹟般的翻過身來,兩隻手在身體落下的前一秒死死抓住了一塊凸起的岩石。
如果這會有人拿著顯微鏡看的話,一定會發現沈逸身上所有的毛髮都立了起來,甚至因為毛髮的用力沈逸身上的衣服都被頂開了一個半公分的真空區。
死死抓著岩壁,沈逸渾身骨頭好像酥了一樣。
這輩子從來沒這麼感謝自己的手過,真的,你們真的太有力了,回去我一定買點上海硫磺皂好好搓搓你們。
松~
臥槽,不能鬆手!不能鬆手啊!特麼的再不用力就是別人來搓你倆了!
...
低喝一聲,沈逸兩手頓時以引體向上的姿勢向上一送,趁著身體抬升,沈逸右手鬆開岩石,一下子抓住平台邊緣。
呼。。。呼。。。
再來。使勁!
兩手同時用力,這次身體終於抬到大腿可以夠到的地方,沈逸額頭青筋暴起,右大腿死命往上送,膝蓋在岩壁上連續擦了幾下後終於在這股勁即將泄落的時候搭住平台邊緣。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沈逸終於爬回平台,他一下子仰躺在平台上,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再次風箱一樣拉動,嘴巴里腥甜腥甜,絲絲血跡從嘴角滲出。
渾身酸軟,好像昨天爬山時候的所有症狀再次襲來,眼睛皮開始打架,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疲倦還是睡意。
現在還不是高枕無憂的時候,他費力翻過身,膝蓋著地,顫顫巍巍一點點爬到欄杆邊上,一把抓住欄杆。
接著整個人用盡全力翻過圍欄,緩緩癱軟在地。
「回...回來了...」
沈逸直接躺在地上,四仰八叉,雙目無神看向天空,天邊雲朵深處先是一片漆黑,隨著黑影向外擴散,圈圈血色金邊盪起漣漪。
霧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