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準備妥當,懷抱著公雞坐在了棺上,舟車勞頓讓我身心疲憊,所以到後半夜就撐不住眼皮沉重,打起瞌睡。
直到突然懷中公雞用力一蹬,掙脫躥了出去,我也猛然驚醒。
一抬頭沒見到公雞,卻見到桌上錦盒打了開。
我心下一驚,聽見動靜往地上看去,竟然見兩三隻像大貓一樣的黃皮子,叼著幾塊皮影從門縫鑽了出去。
我頓時一急,忙從棺材上爬了下去,落地就追出門,抓起旁邊的棍子就衝著那幾隻黃皮子打去。
「給我放下,不然打死你們!」我一心只想保下爺爺的皮影,滿院子追打。
黃皮子被追的慌不擇路,叼著皮影又跑不快,乾脆丟下從牆窟窿吱溜鑽了出去。
我總算是把幾塊皮影都搶了回來。
小心的拍掉上頭粘的灰,我又氣又心疼,轉身往回走,然而,就在這時靈堂里突然傳出了響動聲。
我抬頭看去,就見隔著道門,屋裡光影下一道黑色的身影映在門窗上。
就像皮影一樣,動作怪異的移動著。
我心下一震,因為按照守夜的規矩,只有我為爺爺壓棺能出入靈堂,別人不能靠近,可現在屋裡竟然有人走動。
刷刷的腳步聲就像是風吹著紙片子的聲響,眼看著黑色的影子走進了燈光陰影里,再沒有了動靜。
想到以前看過的新聞說有的賊敢偷翻棺里陪葬品,我便撿起棍子放輕腳步的上前,躲到門後伸手輕輕的推開道門縫。
我警惕小心的探頭在門縫往裡,棺材那邊並沒有異樣,隨著我彎身慢慢移動向另一邊,再看向門裡另一邊情形,可就在這時,我的視線突然漆黑一片。
我愣了下,下意識的抬頭往上移動,忽的對上一雙亮幽幽的眼睛。
原來那人此時竟然正站在門縫正對的位置!
我嚇得一哆嗦,手上棍子滑落掉在了地上,立刻啪嗒一聲聲響。
我起身就跑向旁邊躲在了盆栽樹後邊,緊貼著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好在等了會並沒有聽到開門聲,或者是屋裡別的聲響,我心存僥倖的想著,可能對方並沒有發現我。
轉頭看看旁邊不遠處的窗戶。
我雖然此時心裡發慌,可擔心爺爺的遺體有恙,忍著心頭恐懼還是小心的放輕腳步,挪到了窗前,無聲的推開窗戶。
屋裡桌上長明燈挑著清幽的綠色火苗,光影晃動,我這個角度也非常清楚的看到,那個正來回一步步徘徊的身影。
竟然是已經死去的爺爺!
屍體的眼睛異常黑亮,乾巴巴的皮膚已經發黑,腳步拖拉拖拉的,左右尋看,探著鼻子嗅著,像是尋找著什麼,嗓子裡像是有口痰一樣,發出十分粗重的聲音。
詐屍?!
我腦海中一個詞立刻跳出了一個詞,本能的趕忙捂住了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想到剛剛在屋裡作亂的那群黃鼠狼,說不定就是那東西在鬧事,因為以前常聽人說黃鼠狼能魔人,難道屍體也能被魔住,所以爺爺的遺體才會被控制行走?
此時的爺爺根本不是那個我所熟悉的,他面無表情,就像是提線的木偶一樣,動作僵硬怪異,就算被桌角勾住了衣服,腳步也不停的往前,隨著撕拉的聲響,衣服扣子被扯了開。
那一瞬間,我看到爺爺的背後竟然有一大片殘缺的血肉,確切說是被掀開了一大塊皮膚。
收縮的切口很整齊,像是被故意裁掉那一塊皮膚一樣,又是在背後位置,爺爺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這時爺爺似乎是沒有找到他想要的,腳步拖拉拖拉的轉移向了門口,我不敢驚動,急忙躲了起來,看著爺爺走出門後,又奔著院門外走去。
此時門全都開著,又沒有別人,我面對這樣怪異的情況也不敢貿然行動。
喊來人又怕傷到爺爺屍身,又不能由著爺爺屍身這樣走失,我暗自深吸口氣,只能跟在了後邊,想著看看,究竟是什麼在操縱著屍身行動,又打算把屍身引向哪。
我一路小心謹慎的跟在後邊,緊盯著爺爺的遺體,生怕跟丟了,就這樣一路跟著他進了山里。
半空中懸著半個白毛月亮,落下清冷的月光,落在山間的路上,勉強能看得清。
兩旁林影重重,像是黑色的剪影,我不敢往別處看,因為不敢去想,林木間時而出現的幽亮的眼睛是什麼。
忽的一旁撲拉一聲,一個黑色的身影撲下從我頭上飛掠而過,我也被這響動聲驚嚇的呼了聲,跌坐在了地上。
隨著咕咕聲響,一隻偌大的貓頭鷹飛進了遠處的黑暗中。
我整顆心狂跳不止,半天才稍稍平復,一下想起爺爺,趕緊爬起往前追。
而這時哪裡還看得到那個搖晃的身影。
爺爺的屍身竟然不見了!
我頓時一陣慌亂,急忙前後尋看,而兩邊路都空蕩蕩的,連蟲鳴聲都沒有,一想到因為自己的冒失遺失了爺爺的屍身,我心裡又害怕又自責。
我只能試探的往前尋找,漸漸的,似乎聽到了銅鑼京胡,唱大戲的動靜。
我心下一動,循著聲音找了去,很快看到前邊出現了燈光。
走近看清楚,村落邊兒燈光照射的地方,好像是個戲台子。
我憑著直覺走進了戲園子,就見台下看戲的人不多,有十多個,都是坐在木樁上。
我走過去並沒有引起這些人的注意,他們都一動不動看著戲台上的花旦,那花旦旋步一回身,倒是看向我這邊,腳步也停了下來。
四目相對,我本能的在人群後的一個空木樁上坐了下來。
戲台上唱的是《鍘美案》,一身白色戲服的花旦秦香蓮甲冠粉面,行腔流暢,讓人驚艷不已,引得台下一陣陣叫好聲。
而我漸漸覺得不對勁了,因為看到後邊走上來的黑臉包公,還有小生陳世美動作都十分僵硬古怪,就好像提線的皮影,動作被操控著一樣。
忽的夜空上一道閃電亮了下,山風也變得陰涼潮濕,而且周圍漸漸升起白霧,眼看著要下場大雨,可戲台下的人都專心致志的盯著戲台,沒有人動一動。
包公一開口唱腔高亢,「漫說你是駙馬到,就是那風乾龍孫我也不饒……」
我原本看那黑臉包公眉目眼熟,這一唱立刻認出來竟然真的是我爺爺,頓時就驚站起,「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