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以前發生的故事。
那時候的老金，還是一個正值壯年的中年男子。
收了個剛剛成年的小徒弟。
由於老金的手藝超群，就算價格比起普通的紙紮店鋪價格稍高，也有不少人會選擇光顧他的店鋪。
不僅普通老百姓非常樂意來他這買紙紮，那些有權有勢的高官以及生意人，也經常來他的店裡下大額的訂單。
人有了錢，當然想要把排面做到足夠。
普通人家，通常最多都只會定兩個紙紮人。
那些有錢人家，一個訂單就要好幾個，甚至一次性要十幾個的，老金也是遇到過的。
但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紙紮這種東西，是不可能提前預訂的，基本都是人快不行了，甚至是已經死亡了，家屬才會來定。
好一點的情況，有頭七的習俗，能有至少六天的時間讓老金和他的徒弟準備。
但有些家屬，家中沒有停靈的習俗，又怕屍體放久了會發臭，最多就只會給兩三天的交貨期限。
雖然這種，價錢給的也極高，但畢竟老金和他徒弟只有兩個人，徒弟又還沒出師，做不了紙紮人的活，只能做點其他小的物件。
所以，這種兩三天要做好幾個，甚至是十幾個紙人的活，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老金一個人的身上。
......
這天，又來了一個大客戶，這次給的時間，只有兩天，除去零零碎碎的金元寶等常規物件，還需要整整十六個紙人，一半男童一半女童，第三天早上，就必須要交貨。
老金剛想拒絕，對方卻開出了一個堪稱天價的價格。
「家裡老人橫死，來得突然。屍體太過難看，沒辦法留著了。兩天已經是能爭取到的，最長的時間了。師傅您就行行好，幫我這個忙吧！」
大客戶說得誠懇。
老金雖然覺得事情有些古怪，但這大客戶見老金仍然在猶豫，竟然是當場就轉了總價一半的訂金給老金。
老金當時還沒娶媳婦，因為他職位的原因，各家的家長，都覺得晦氣，不肯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老金看著自己餘額後面的這麼多個0，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多錢。
更何況，這不過只是這次單子金額的一半而已。
老金不再猶豫，最終還是接下了這個單子。
大客戶一走，老金就將正在倉庫裡面忙活著的徒弟給叫了出來。
老金並沒有和小徒弟多說些什麼。
畢竟，學徒的的工資，每個月都是固定的，並不參與單子的分成。
這麼大的單子，老金也有些害怕，要是告訴了小徒弟，萬一對方起了貪念，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老金給徒弟大致布置了一下接下來的任務後，叮囑他在前面邊看店邊做紙紮後，老金就一頭栽進了倉庫里，開始製作起了第三天要交貨的紙紮人來。
老金從中午干到晚上，在倉庫門口簡簡單單地吃了頓晚餐，就又一頭扎進了倉庫中。
一連幹了整整兩天，老金總算在第二天晚上，將把個童男和八個童女模樣的紙紮人全部都完成了。
老金只覺得頭昏腦漲，站起身來的時候，走路都像是在飄。
他連著熬了兩個大夜，現在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
老金只覺得下一秒，他就要昏睡過去了。
但這十六個紙人的臉部，卻是一片空白，只有臉部留出了兩個眼眶般的凹陷。
老金的精神狀態實在不太好，紙紮人的面部不能出錯，但這活確實也簡單。
老金思量再三，決定讓小徒弟來完成這十六個紙紮人的面部繪畫。
師傅的叮囑，小徒弟自然不會拒絕。
老金再三叮囑小徒弟，無論如何，都不能給紙人畫上眼睛。
「可是，師傅，我看你平時交貨的時候，那些紙人都是有眼睛的啊。」
小徒弟有些好奇。
「那都是客戶確認過，我們送貨上門後，紙人會立刻被焚燒。在送貨前，才畫的眼睛。」
老金露出了少有的嚴肅。
「至於是為什麼，等你出師之前，我自然會告訴你。」
小徒弟看著老金的表情，不敢再多問，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將老金送進房間後，小徒弟就返回了倉庫。
雖說給紙紮人畫臉這個活計很簡單，但在之前，小徒弟只是見過老金操作，從未自己實際上手操作過。
這就導致了，小徒弟的精神高度緊張，前十個紙人，他都成功地將臉畫好了。
只是由於他從來沒畫過，怕出錯，毀了老金好不容易做好的紙人。
所以，每一筆每一畫：小徒弟都畫得小心翼翼。
這十個畫完，已經到了後半夜。
長時間的極度緊張，讓小徒弟止不住地開始犯困。
舉著毛筆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著。
小徒弟努力地讓自己清醒過來，又畫了一會。
眼看著，只剩三個紙紮人的臉還是空白的了。
小徒弟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
卻還是在低頭的那一瞬，一不小心，將手中的毛筆狠狠地壓進了手中的墨水盤中。
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很久。
下一秒，小徒弟就重新清醒了過來。
迷迷糊糊地舉起手中的毛筆，小徒弟開始畫起了第三個紙紮人的眼眶。
但吸滿了墨水的毛筆筆尖，在接觸到紙紮人眼眶的那一瞬間，一滴墨，順著毛筆的筆尖滴落了下來。
那一滴墨，不偏不倚，正正巧巧的，就滴在就那紙人的眼眶中。
小徒弟猛地一愣，在看清楚眼前的情況後，一個激靈，徹底地清醒了過來。
那隻只被描了一小節眼眶的紙紮人，此時此刻，那紙紮人暈開的那一滴墨水，像極了那紙人的瞳孔。
這時候，再重新做一個紙紮人，肯定是已經來不及了的。
小徒弟自知自己闖了禍。
記得團團轉。
思來想去，反正明天驗貨的時候，老金也要給紙紮人開眼。
既然現在，他正好失手點了一隻眼睛，不如就把另外一隻眼睛也畫上，至少看起來對稱些。
明天交貨的時候，混在一堆紙紮人中，客戶也不一定能發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