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小徒弟心一橫,先是給左邊的眼睛補全了眼眶和眼珠,又給右邊的眼睛畫上了眼眶和眼珠。
化完之後,小徒弟顫抖著手,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心臟砰砰直跳地,直直地盯著那個被畫上了眼睛的童男紙紮人。
好一會兒,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小徒弟這才鬆了一口氣。
想來,老金所謂的「絕對不能給紙紮人畫眼睛」,估計是害怕他業務不熟練,畫壞了眼睛。
這樣想著,小徒弟轉過身,開始在剩下的兩個紙人臉上操作了起來。
但小徒弟卻沒有注意到,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那個剛剛添了瞳孔的紙人,那本該在眼眶正中央的瞳孔,正在一點一點的,朝著他的方向移動著……
經過剛剛的插曲,小徒弟現在已經清醒了不少。
心想著,再畫完兩個紙人,就終於可以回去休息了。
小徒弟幹勁十足,落筆也愈發慎重起來,生怕再發生什麼意外。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小徒弟總覺得後脖頸痒痒的,似乎有什麼蟲子掉在了他的衣領處。
用手摸後衣領,來回摸了幾次,卻是什麼也沒摸到。
但那發癢的感覺,卻是愈發的明顯起來。
甚至,小徒弟能夠明顯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蹭著他的脖子。
「什麼玩意兒啊!」
小徒弟有些生氣了,猛地回頭。
他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在打擾他畫臉。
剛轉過頭,小徒弟的呼吸,就直接停滯了。
一個紙人的臉,近在咫尺。
他這一轉頭,正好和那紙人額頭貼著額頭。
那紙人的瞳孔,正死死地盯著他。
紅紅的嘴唇瘋狂上揚,根本就不是小徒弟剛剛畫出的那個弧度。
而那紙人,畫著鼻子的面部正中央,竟是吹出了陣陣寒氣,直直地,噴在了小徒弟的臉上。
小徒弟這才發現,剛剛那後脖頸的刺撓,根本就不是什么小蟲子。
是這紙人噴出的氣息,實在太過冰冷,直接接觸皮膚,竟是凍得人又癢又疼。
隨著那寒氣的吸進呼出,紙人的腦袋,一會鼓起,一會凹陷。
看起來詭異非常。
小徒弟雖然被嚇了一跳,但還是下意識地,想用手推開紙人,看看是不是倉庫里的風扇,被不小心給打開了。
這一伸手不要緊,那紙人,竟是也隨著小徒弟伸手的動作,舉起了一邊手,那紙做的無紙,此時卻像是冰涼的金屬,死死地掐住了小徒弟的手腕。
放在小徒弟腳邊的蠟燭,燭火突然猛地晃悠了幾下,幾近熄滅,最後勉強維持住了一簇極弱的火苗。
事到如今,小徒弟終於反應了過來。
這是,鬧鬼了……
小徒弟被自己的這個結論嚇出了一身冷汗。
在昏暗的燭火照映下,小徒弟只覺得,面前這個跟他臉貼著臉的紙人,正逐漸變得愈來愈像人類。
只是那臉上的五官,依舊維持著他畫上去的模樣。
不僅如此,那紙人呼出的氣息,也逐漸回溫,不再似剛剛那般冰冷刺骨。
死死掐著小徒弟手腕的那隻紙人手,也逐漸有了溫度。
小徒弟被這變故嚇得一動不敢動,大腦中一片空白。
只覺得隨著面前這紙人變得愈發像人類,他自己的體溫,卻在逐漸下降。
明明正值酷暑,他卻覺得如墜冰窖,冷得上下牙都打起了架。
眼前也是一陣陣的發黑。
小徒弟感覺,再這樣下去,不過多時,他就要昏厥過去了。
就在小徒弟思考著脫身之法時,面前的紙人,突然發出了奇怪的聲響。
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有一口痰卡在了嗓子眼,吐又吐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
小徒弟被嚇得雙眼圓睜,一動不動地,盯著紙人,生怕他一挪開視線,紙人就會再生異變。
小徒弟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
不知道過了多久,紙人突然安靜了下來。
小徒弟剛想鬆一口氣,一陣涼風吹過。
「噗」的一聲,那散發著微弱燭光的蠟燭直接熄滅。
倉庫中,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小徒弟剛想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屏息凝視,一動不敢動地僵在了原地。
半晌,整個倉庫中,除了小徒弟砰砰直跳的心跳聲,再無其他異響。
小徒弟小心翼翼地,想將手從紙人的手中抽出。
一下,兩下,三下……
就在他快要成功將手從紙人手中抽出的時候,一道蒼老的聲音,突然在倉庫中響起。
「年輕人,你給我重新紮一副身體吧。這個紙人,太幼態了。我不喜歡。」
話音剛落,小徒弟終於是忍不住心中的恐懼,大聲尖叫了起來。
那尖叫聲直衝雲霄,直接將正在睡夢中的老金給吵醒了。
……
老金的故事到這裡,就夏然而止。
我和秦昭都被老金故事中的緊張氛圍,嚇得坐直了身體,一動不動地看著老金。
老金突然停下,一陣涼風吹過,我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看著旁邊我親手做的紙人,只覺得越看,越覺得瘮人。
「然後呢?後來發生什麼了?」
為了緩解這詭異的氛圍,我連忙開口問道。
老金嘆了一口氣,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
「紙紮的物件,本來就是做出來送到下面去的。給紙人開了眼,本該送到下面的東西,看到了上面的事務,通了陰陽,自然容易有怪事發生。」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和你那小徒弟說呢?」
秦昭開口詢問道。
「我怕嚇著他。而且,當時,他只是學徒,我還沒確定要不要把畢生的功夫都傳授給他。這種隱秘之事,自然不好告知於他。」
「那現在……」
我仔細觀察著老金臉上的表情。
「告訴我們倆,會不會有些不太好啊……?」
我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老金苦笑一聲:「我這手藝,都快失傳咯,還有什麼好不好的……能有人記住,曾經有這門手藝存在過,我就已經知足啦!」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變得有些沉重。
我不禁又想起了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