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雨此時也混跡在假山附近,她站在假山的出口處,前面正好是一個絲綢屏風。
府里的丫鬟也在各處,隨時聽候各位小姐夫人的吩咐。
端茶送水,來來去去,忙中有序。
林暮雨看著面前的屏風,前方小丫鬟的聲音不斷傳過來。
「這是夫人的陪嫁,這個是《四季》,與這兩張屏風講的一個故事……」
四夫人的陪嫁啊……
林暮雨在心中感慨道,四夫人對這一套屏風真的很得意啊,自己在前世就見過它們了。
那是為了迎接一位貴人,與那位貴人同行的還有柳娘子,府上舉行了很大的宴會,排場比現在還要盛大。
這套屏風同樣是放在了池塘邊上,屏風這邊是臨水賞花,屏風那邊是繡品的展示,各家的小娘子都提前準備了自己的作品來讓柳娘子指點。
前世的林暮雨正是重孝在身,沒有資格去前面拜會貴人。
林若妍對林暮雨抱怨道,宴會太無聊,出來透透氣也好。
又拉著林暮雨,在花園假山里逛,說花園這麼大,不會碰上人的,就當是陪陪可憐的妹妹了。
逛來逛去,逛到了屏風附近,林若妍說自己的耳環丟了,大約是丟在了池塘邊,讓她幫忙找一找。
走到屏風附近時,被人撞下了池塘。
落水昏迷,被附近的婆子救上來,醒來的時候,就青竹園了。
四夫人安排來照顧她的人,一通抱怨,從她喋喋不休的指責中,林暮雨拼湊出了落水之後的事情發展。
沒人注意到林若妍,周圍的丫鬟婆子,一口咬定是她想要偷看各位小姐的繡品,以及貴人的風姿,才腳滑落進池塘。
落水的事情驚動了各位夫人,被人背地嘲諷侯府還有這樣上不得台面的姑娘。
沒什麼見識,眼皮子淺。
就是最後眾人的評價了。
聽完人的指責,林暮雨又羞又愧,前來照顧她的人,每日又是從不間斷的絮叨。
話里話外,是四夫人後來為了這個收尾,做了多少麻煩事,操了多少心。
那時候,林暮雨身邊一無家人,二無朋友,每日只能只能聽著這些丫鬟們,在窗外的竊竊私語。
也是從那時起落下了病根,鬱結於心,病好的就更慢了。
「小姐?」紅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暮雨的思緒收了回來,看向一旁的紅雲。
紅雲拿衣袖遮著太陽,對林暮雨說道:「小姐,你在這裡發什麼呆?太陽太曬了,去迴廊里坐一下吧。」
林暮雨看著前面的屏風,無所謂的笑了笑,這一次,林若妍還會做同樣的把戲嗎?
兩個人轉身進了假山的小路,從假山處轉到迴廊里。
這會兒的功夫,各位夫人都在前面戲台子處陪著老夫人聽戲。
其餘的小姐們,嫌棄太陽太大,太曬的慌,紛紛進了旁邊的迴廊、花廳處休息。
整個花園的設置,也是花了心思的,走廊對稱設計,中間以曲水隔開,能聽見聲音、打招呼。
想要湊近一起說話,卻非要走到花園盡頭,才能轉進另一條迴廊。
迴廊與假山花園層層相連,初來乍到著,沒有下人的指引,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出口。
坐在花廳,隱約能聽見對面迴廊有擊劍的聲音,許是男客那邊在比武。
不知道是誰提議,眼前如此美景,不可辜負。
只坐在這裡喝茶吃點心有什麼意思,不如就以眼前美景為題目,施展一下自己的拿手才藝。
這個建議,自然是得到了很多的人迎合。
有幾位小姐,沉吟許久,寫出幾首詩。
另有一位小姐,潑墨,迅速揮出一副寫意山水畫。
真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林若妍姍姍來遲,與她交好的沈墨說道:「若妍,前段時間聽琴師稱讚你的琴藝大成,不知今日有沒有這個機會,一飽耳福啊。」
林若妍一改平日的活潑,反而有了幾分羞澀,說道:「墨姐姐說笑了,我那手琴技算什麼,怎麼敢在諸位面前獻醜呢?」
沈墨打趣道:「你的琴技若是獻醜,那我彈的,簡直就是不堪入耳了。」
另有嘴巧的奉承道:「聽聞若妍姐姐師從蘭琴師,蘭琴師一手琴技名滿天下,若妍姐姐若是肯賞臉彈一曲,便是我等的緣分了。」
周圍又是一通好話,林若妍終於有些不情不願,但又強壓著內心的歡喜,說道:「那可說好了,若是彈的不好,諸位可不許笑話人家。」
「好好好。」周圍人紛紛笑著應道。
圍著林若妍的人群散開一點,露出中間的桌案,隨行的丫鬟早早取來了琴,擺在了桌案上。
有奉承的,也有不聲不響獨自在一邊看熱鬧的。
林暮雨坐在花廳和迴廊的交接處,旁邊的帘子遮住了半邊身子,從她這裡能清楚看到花廳的事情,花廳看她卻只能看到半個衣服。
「哎,師傅厲害,教出來的徒弟就厲害?而且那個什麼蘭琴師彈的有多好聽?」旁邊一個穿著天藍色衣裙的姑娘,湊過來問道。
林暮雨笑道:「那是自然,有句話叫做名師出高徒,想來這琴音是繞樑三日,餘音不絕吧。」
那藍衣姑娘撇撇嘴,從袖子裡掏出一小塊餅,問道:「你吃不吃?」
林暮雨驚訝的搖了搖頭,看著那姑娘掰下一塊半個手掌大的餅,拿著手帕擋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三四口就咽了下去,那姑娘迎上林暮雨的眼神,說道:「我叫李景明,嘿嘿,剛跟著我爹從外面回來,這種宴會上的點心都太小了,不頂餓,幸好我提前帶了。」
話音剛落,前面花廳的琴聲便響起了,兩個人也沒有繼續往下說。
琴音入耳,眼前猶如看到了翩翩起舞的蝴蝶,似乎又像是聽到了百花開放的聲音,花叢中,蝴蝶翩然飛舞。
花廳里彈琴的女子,手指上下翻飛,如跳躍的蝴蝶在光影中起舞。
曲調靈動活潑,隱約之間又有泉水叮咚之感,在這炎熱焦灼的午後時光里,猶如一捧沁人心脾的泉水。
彈琴之人穿著淺黃色為主的明艷衣服,氣質沉穩,恍惚中,眾人似乎看到了置身於花海的仙子,這樣的純真和靈動,又怎能不讓人欣賞和喜歡?
一曲終了,花廳里的眾人似乎還沉浸在這曲聲里。
隨即就有掌聲響起,稱讚道:「果然是名師出高徒,真是名不虛傳啊!」
聽聲音,卻是從迴廊的另一側傳來,迴廊不知何時也站滿了人。
正是前廳,那些前來參加宴會的公子哥們。
劍術的比試,固然精彩,但是能下場的,僅有寥寥幾人罷了。
琴聲悠揚,曲調靈動活潑,自然吸引了一眾無所事事圍觀切磋的「閒人」。
「人間難得幾回聞,若妍,不虧是琴師多次誇讚過的本事啊。」沈墨亦是捧場的鼓掌道。
花廳中的眾人,紛紛附和,一時之間其樂融融,氛圍無比融洽。
迴廊那頭,也在討論這首曲子,以及彈奏的人。
「蘭琴師這下後繼有人了,林四小姐可真是才藝雙絕啊。」
懂琴的人,能從琴聲中聽出一個人的內心。
林若妍選的曲子很用心,是蘭琴師在春日郊遊時,隨手所做的短篇,叫做《蝶舞花影》。
這曲子,一來基調就是活潑靈動,整體曲調彈奏流暢,不需要太複雜的技藝,極大的減少了失誤的機會。
二來,林若妍對外的形象本身就是活潑靈動,明艷大方,曲和人十分相配,更是讓人高看一眼。
「不錯,京中高門能有此心性的,真是少之又少啊,這位未來的真是不可限量。」
五皇子此時也隱沒在迴廊陰影中,他身邊的人用手肘捅了一下。
說道:「沒來錯吧,在皇宮裡可聽不到這樣高明的琴藝。」
說話的是戶部侍郎的兒子,李瀚海。
五皇子在京城走動的日子裡,認識了這個招貓逗狗的傢伙,兩個人意外的投脾氣,這次是李瀚海拿到了侯府的請柬,覺得自己的這個朋友,雖然是皇子出身,但真的沒有見過多少世面,所以拉他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