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沒接話，這裡和皇宮裡又有哪裡不一樣。
都是一樣的逼仄，一樣的花草，一樣的人，有這個時間不如出去找人談個生意。
李瀚海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他又想溜號。
「哎呀，以後殿下用你的地方還多著呢，這種場合的事情，你得學著處理。」
李瀚海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自己招貓逗狗天天不干正事，本以為已經夠離譜了，沒想到這位正兒八經的鳳子龍孫，居然連基本的鑑賞能力也堪憂啊。
李瀚海覺得自己有責任幫這位無緣大位的皇子，好好補上這一課。
最起碼，他日有人請他參見宴會，人家獻完才藝，等他點評兩句的時候，能有幾句場面話，糊弄一下。
因此，有什麼自己能去的宴會，都會強行捎帶著他——當然是匿名作便裝的打扮。
京城裡都知道這位侍郎的幼子，讀書讀的一塌糊塗，成天跟工匠、百工混在一起，做事雖然不在正道上，但也不是欺男霸女的傢伙，行事作風十分有分寸。
因此他帶來的朋友，看門的人也不會過多的盤問，因此五皇子也就暢通無阻的出現在這個場合了。
話分兩頭，說到花廳那邊，林若妍的一曲結束，眾人交口稱讚。
「琴藝無雙，蘭琴師後繼有人」云云。
長廊處，李景明又咽下一塊餅，說道：「聽的我想睡覺。」
聲音不大不小，偏巧花廳的人都聚在這邊說話，花廳靠近門邊的女子，聽到了李景明的這番話，有些不滿。
質問道：「哦，這麼說來，姑娘的琴技是有更高的水平了？」
說話間迅速地打量了一下李景明，略有不屑的想道，哪裡來的鄉下丫頭，不知道是跟著什麼人混進來的。
李景明拍拍手上的碎屑，用手帕擦了擦手，滿不在乎的說道：「聽不懂，我也不會彈什麼琴，只是因為往日裡這麼好的天氣，我從前都是出城打獵的。現在呆在這裡，覺得有些無聊而已」
這番坦坦蕩蕩的回應，一下子讓對方噎住了，顯然從前從來沒見過這樣坦蕩說自己不懂音律的女子。
這裡的動靜引起了林若妍的注意，也就在此時，林若妍似乎是第一次注意到了自己的姐姐正坐在帘子後面休息。
也因此開口說道：「姐姐似乎還沒有顯露一手呢？從前聽母親講，姐姐的才學是三伯父親自教導的，不知妹妹有沒有機會瞻仰姐姐的大作呢？」
眾人的目光都隨之看過去，妃色紗簾半掩蓋著一道身影。
聽見林若妍的這番話，那道身影慢慢站起來，從帘子後面走了出來。
這人與在場眾人年歲不相上下，但最引人注目是她的那雙眼睛，眼睛中似乎有星星閃爍，流露出一種這個年齡不常見的堅毅。
「從前只是跟著父親，學了幾個字，看了幾本書罷了，哪裡算的上是才學呢。」林暮雨柔柔地開口道。
林三郎之所以成為太子太傅，是因為他那身高強的功夫，盡得親生母親的真傳。
他的文采很是平平，前世林若妍用同樣的理由，要求林暮雨做過詩詞，林暮雨本來就不擅長此道，強行寫作的結論便是貽笑大方，成為不通文墨的代名詞。
「姐姐，是不喜歡跟我們玩嗎？在場的大家，都表演過自己的拿手才藝了，姐姐不想參與進來嗎？」
林若妍委屈巴巴地說道。
林氏三房的子女在京城中名聲不顯，僅知道林三郎從太子太傅位置上退下去後，在京城中幾乎銷聲匿跡。
石燕玲的名聲亦是平平，沒有人聽說過她有什麼值得稱讚的本事。
李景明有些不耐煩，從前在邊城的時候，就遇到過太守府的姑娘們，成日裡攀比這些無聊的東西。
剛想要說，又不是什麼比賽，玩樂而已，難道還得是見者有份嗎？
還沒張嘴，林暮雨又說話了，「無論是詩詞，還是作畫，今日都有拔得頭籌的人了，我那些就不拿來獻醜了。
不過妹妹想要看，做姐姐的，也不好拒絕。
從前在山裡修行了一段時間，學了一些有意思的玩意，就拿來哄哄妹妹吧。」
林暮雨面上笑意盈盈，對上林若妍有些挑釁的視線，不退不讓。
在場的不乏真的才女，詩詞書畫均是公認的一流水平，才學一般般的，安心想要玩的，早早就寫好，自嘲做引玉的磚石了。
再加上剛才林若妍表演過，想要繼續展示的更是了了。
看著林氏姐妹這架勢，更不會有人不長眼的插嘴了。
或是報著看熱鬧的心，或是想要見識一下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林三小姐能表演出什麼來。
京城裡，各家之間一些心照不宣的秘密，在拜訪之前，都會打聽清楚。
林三小姐被道士批語：八字里有煞氣，需要去道觀修行。這算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林暮雨微笑著說道：「妹妹的曲聲悠揚，曲中似有泉水叮咚之音，倒是讓我想起過去，那些與山林為伴的日子了。
山中無歲月，在那裡，我心裡也有所得，還請妹妹指教一二。」
花廳後面的人議論紛紛，「這位小姐好大口氣，再怎樣的曲子能比得過蘭琴師嗎？」
更後面的人，則低聲交談著：「林若妍選的曲子巧妙至極，便是換你我來，也不一定敢說能壓下這個風頭。」
這便是與林若妍維持著表面交情的幾位了。
迴廊里的說話聲，自然兩邊都是能聽到的。
對岸圍觀的眾人中有嗤笑道：「這是想要出風頭，想瘋了不成，林四小姐再怎麼說，也是蘭琴師實打實的弟子，今日的風頭已定，再上趕著表演曲藝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京中高門女子，對才藝中的樂器有要求，人人略微熟知一二即可，除非是真喜歡，或是真有天分，或是為了名聲更上一層樓的，才會下苦力氣去練習。
在這裡面，林若妍的水平是頂尖的那一批。
林四夫人為了女兒的「才女」名號，是下了重金和大力氣培養的。
林四夫人曉得，蕭氏那樣的家族中出來的女兒，有沒有才藝、頭銜，都不影響求娶者如過江之鯽。
但是蕭氏女兒的女兒，譬如她的女兒，想要再回到那樣的家族裡，就必須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才行。
林若妍才藝無雙的名頭已經在京城響了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