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盯著混濁泥水中的自己,立在原地,久久不語。
他伸出左手,泥水中的自己也伸出左手。
他用右手打了自己一耳光,泥水中的自己也打了自己一耳光。
唉,蘇文輕嘆一聲,算是接受現實了。
倘若是兩天前的自己 ,不,即使是昨日白天的自己,面對這樣的變化,肯定無法接受,要為之崩潰。
可經歷了這麼多,特別是昨晚那種,在生死之間反反覆覆的掙扎以後。
他已經可以直面遇到的種種變故了,至少面對這些變故時,他可以冷靜下來,做一些思考了。
系統?
【在,系統已退出自動休眠狀態,宿主有何事吩咐?】
自從蘇文昨晚答應瞎眼老人當採風人以後,系統就莫名其妙進入了休眠狀態。
蘇文在做了幾次喚醒系統的嘗試,而腦海沒有任何回應後,就一直放任其休眠至今。
反正系統也派不上什麼用處。
不過,此刻蘇文卻想起了系統一個非常重要的作用。
「開啟自動檢測模式。」
【已開啟自動檢測模式】
【檢測到宿主蘇文(採風人?)】
【年齡:二十二歲(???歲)】
【狀態:被附身,未婚,兼沒有女朋友;沒有禮貌的漢皇系大三學生(tjɯw天子採風人?);處於第一輪迴;死亡次數三(生?死?)】
蘇文看著多出的眾多括號和問號,以及被「被附身」三個大字,頓時明白過來。
「系統,附身狀態可以解除嗎?」
【抱歉宿主,系統不知道】
嗯,這樣嘛。
蘇文沒有像之前那樣對系統口吐芬芳,而是陷入了沉思。
系統卻不依不饒,在腦海里顯現出這樣一段話。
【宿主為何沒有像之前那樣,打斷系統「重複」這句話】
蘇文看著這段文字,笑了笑。
他在腦海中這樣回答道:「系統你知道嗎?人類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他們有時候會長時間保持一種狀態,很久很久沒有絲毫進步和改變,好像他們已經死去的樣子。」
「但有時候,他們又會突然改變,飛速前進,仿佛突然換了一個人一樣,要把之前荒廢的日子都彌補過來。」
【無法理解】
【正在抽調宿主的語言庫】
【抽調成功】
【正在分析】
【分析成功,鑑定為:裝逼】
蘇文看著最後兩個大字,握著拐杖的左手不由地握得更緊了。
不過蘇文沒有注意到的是,腦海中【沒有禮貌的】這幾個字,已經消失了。
「老人家,您沒事吧?我看您站在這裡挺久了,是餓了還是累了啊?」
「俺叫犇,俺的店子就在前面,俺那裡有免費的野菜湯,你要不要去嘗嘗?」
蘇文聞聲抬起頭,看見一個黝黑壯實的漢子站在身前。
他穿著一身灰色服飾,正一臉憨厚地看著自己,手則比劃著名不遠處的一個小攤。
那小攤被一棵粗大的泡桐樹所籠罩,大把大把的紫白色花瓣迎陽開放,確實是個遮陰的好地方。
但蘇文不為所動。
蘇文先是偷瞧了眼四周人的反應,又估摸了一下,這攤子和城門口士兵的距離。
在確定自己的喊叫,可以被士兵們及時聽到以後,他才慢悠悠地回答道。
「小伙子,真是謝謝你了啊,像你這麼熱心的好心人可真是不多了啊,真是麻煩你了。」
蘇文一邊說著,一邊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向小攤走去,嚇得犇趕緊走過來攙扶他。
「哦喲喂,真是麻煩您啦,叨擾叨擾。」
蘇文一邊坐下,一邊故意大聲說話,吸引周圍人的注意。
雖然蘇文現在的身體,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麼虛弱。
但他還是不敢大意,鬼知道這個犇會不會和前面那些人一樣,突然大打出手。
要不是因為實在餓極了,他才不敢冒著風險坐下。
「好的,老人家,您稍微坐坐,我這就給您拿過來。」
犇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土黃色的東西,又從他那個土黃色的大桶里用瓢一舀。一碗熱氣騰騰的野菜湯就遞到了蘇文手中。
蘇文打量了好半天,才發現這個歪歪扭扭的東西是一隻木碗,並且拿在手中,還頗有一種神奇的古董包漿感。
不過,蘇文是真餓了。
他先聞了聞野菜湯的氣味,又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確定這些東西不是他昨晚吃的那些要命的野草,才慢吞吞地喝起湯來。
嗯,好吃啊,太可以了。
蘇文放下碗,心中稱讚了一聲,這野菜清香滑嫩,就像在吃豌豆苗。
蘇文大口大口吞咽起來,把碗底都舔得精光。
「好吃吧,老人家,這可是我一大早出城采的薇菜,現在正是薇菜嫩的時候,這味道,嘖嘖嘖,可惜啊,那群該死的畜牲……」
蘇文眼睛頓時一亮,原來是採薇的薇菜。
怪不得吃起來像豌豆苗,可自己一路上,可真沒看到薇菜的一點影子。
不對,不對,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蘇文馬上從野菜的念想中脫離出來。
「畜牲?」
他裝出一副吃飽了發飯暈的樣子,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
「是啊,畜牲,大人們都是這麼叫它們的。」
「也就是城外的那些野人啊。這些不會說話,只會吼叫的畜牲,可把我們的大人們給愁壞了,聽說……」
犇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繼續說道。
「雖然最近它們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安分了不少,但也許是在背地裡準備下次攻城呢。
「不過倒也正常,畢竟前面這群畜牲陸陸續續攻了一年多了,哪可能這麼輕易放棄。老人家,您也要當心啊」
攻城?
蘇文皺起眉頭,他就知道瞎眼老人帶自己來這裡不懷好意,這下子怕不是,肯定要遇上攻城了。
野人,應該就是我遇到的那些說著嘰里呱啦鳥語的傢伙吧。
從這個稱呼和其他情況來看,我似乎是穿越到春秋戰國左右的時期了?
還有瞎眼老人,他和野人們應該不是一夥的。
不過從他們能夠交流以及醒來後沒有看到野人,這兩個情況來看,他們和採風老人應該也有著某些聯繫吧。
蘇文想起了自己昏迷前聽到的「tjɯw」。
這個「tjɯw」太特殊了,系統在腦海里顯示出來的信息中,也只有它不是文字。
要知道,連自己被附身這件事,都在腦海里顯現出文字了啊。
這個「tjɯw」代表的到底是什麼呢?
位於「天子」之前,用來修飾「天子」這個詞……是人名還是……
「老人家,老人家……」
「啊,啊啊,怎麼了。」
蘇文在沉思中聽到呼喊,差點以為是野人們打過來了,站起來就要奪路而逃。
「沒事,您坐下,就是問問您還需要野菜湯嗎?」
「唉,大夥都人心惶惶的,沒幾個人有心思,來我這吃野菜湯了,我家又沒養什麼畜禽,倒了也挺可惜的。」
「好,好啊。」
蘇文馬上把木碗推了過去。不吃白不吃,節約糧食,從我做起。
接下來,在喝了六碗野菜湯後,蘇文充分了解了犇的家庭情況和其名字的由來。
犇是個獨生子,和蘇文一樣,是個單身漢,但家裡還有一個老娘供養。
名字則是出生的時候,犇的父親剛好買了家裡的第三頭牛,雙喜臨門。
就給他取名叫「犇」,希望他能像牛一樣強壯能幹,奔發向上。
可惜的是,自從犇的父親去世後,家裡就沒了主持的人。
犇雖然身強體壯又吃苦耐勞,卻不懂經世之道,每逢大災小難,就拿出財物出來賑災。
久而久之,家境每況日下。
雖如此,犇仍不改其行,並自以為樂。
蘇文深深地記下了這個人和相關的一切,就與他分別了。
現在所有已知的信息都復盤過了,如果有破局之法,就只能在這城中了。
你說是吧,系統。
【也許吧,宿主。】
蘇文怔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系統,原來你也在發生變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