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叫亞什利特吧，小子

  不知從何時起，只要看到大人的眼睛，就能大致明白他們在想什麼。

  媽媽的眼神溫柔、溫暖，讓人感到幸福。

  雖然過了一陣子才知道這就是被愛……但僅僅和媽媽目光交匯，就會很開心。

  媽媽在鎮上為保護貴族女孩而死後，我被帶回了村子。

  一開始，大人們也很和善。

  但我卻感覺不到幸福。雖然和善，卻是用看可憐東西的眼神看著我……我想，他們看走丟的小狗大概也是這種眼神。

  即便如此，我還是很感激。

  因為只要稍微幫忙做點工作，就能有飯吃，還有住的地方。

  但是，還不到三個月，我又感覺到大人們的眼神變了。

  可憐我的那種心情越來越淡，覺得我礙事的想法卻越來越強烈。

  表情雖然沒變，但看我的眼神變得冷漠，飯菜也越來越少。

  ……沒辦法啊。嗯，沒辦法。

  因為沒有照顧我的理由。也沒有意義。

  為什麼要撫養一個只是在鎮上見過面的孩子呢？

  他們自己的生活都不輕鬆，為什麼要分給我呢？

  村裡的大人們這麼想也是沒辦法的事。

  「對不起啊，今天有點少。」

  「嗯，謝謝。」

  我知道隔壁阿姨的話是假的。

  她的眼神在說，連飯都不想分給我。

  「沒關係嗎？這是給你的。」

  「謝謝，叔叔。」

  我知道對面的叔叔在說謊。

  他連一根玉米都不想給，只是因為輪到他了，才不情願地送過來。

  「喂喂，你什麼時候走啊？」

  「媽媽說，什麼時候你能走掉呢……你還不走嗎？」

  「嗯，可能還要一陣子吧。」

  「這樣啊。」

  附近比我小的孩子們天真無邪地跑來傳達大人們的真心話。

  不用他們說，我也知道他們希望我離開。

  但是，一個小孩子自己出去根本沒法生存。

  這點就算是我傻也明白。

  「怎麼可能給你飯吃，我們自己都顧不過來呢！」

  「這樣啊，那能給我點水嗎？」

  「……好吧，湯剩下的話可以給你點。」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表面上說著沒關係，實際上卻通過小孩子的口傳達對我的嫌惡之意，而是真實地說出內心對我看法，即使語氣不善，卻也讓我感到被人真誠對待的開心。

  大概，這個哥哥是最善良的。

  我想他可能不知道，他帶來的食物一直是最多的。

  因為那個時候，我幾乎已經得不到什麼食物了。

  輪到這個哥哥給我送湯和一個麵包的時候，我特別開心。

  到後來其他的大人們甚至連表情都不再掩飾了。

  礙事。礙事。礙事。

  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出去？什麼時候死？

  他們就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但不幸中的萬幸，好像還沒有有勇氣直接殺了我的人。

  可能因為我還是個孩子，他們多少還有點罪惡感吧。

  「是這裡嗎？」

  「啊。」

  不知過了多久，村里來了傭兵團，引起了一陣騷亂。

  隔壁的阿姨們很害怕，但又說因為傭兵團會給村里留下錢，所以只能忍耐。

  我覺得和自己沒關係，但傭兵團的人卻來到了我住的小屋。

  「真慘啊。」

  「就這，還說撫養過……村裡的那些傢伙。」

  是一個表情兇狠、肌肉發達的大叔和一個不知為何一臉悲傷的姐姐。

  姐姐給我披上了披風，我記得當時感覺很溫暖。

  「你應該叫亞什利特吧，小子。我是卡雷賈斯傭兵團的團長烏瓦爾。」

  「我是副團長格里亞雷。」

  很少有人會向我自報姓名，我也想說出自己的名字。

  但喉嚨幹得發不出聲音。

  因為發不出聲音，我輕輕點了點頭，烏瓦爾團長——老大把我抱了起來。

  「和村裡的傢伙們賭博來著……他們說沒錢，所以就用酒和你來代替勞動力。從今天起，你就是卡雷賈斯傭兵團的戰場拾荒者。」

  「拾……荒……？」

  被抱著的我一直盯著看向這邊的兩人的眼睛。

  有可憐的感情……但不像村裡的人那樣冷漠。

  「放心吧。我們的傭兵團里有很多像你一樣的孤兒。肯定能相處好的。」

  「也有被格里亞雷照顧過的孩子，一開始讓那傢伙教你各種事情。」

  他們的眼神不知為何看起來很痛苦，但對我的感情是溫暖的。

  明明應該向村裡的人道謝，感謝他們一直以來的照顧，但我更想一直看著這樣的眼神，乖乖地跟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