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一朝夢醒

2024-08-22 12:19:51 作者: 一隻洪荒獸
  「司凌,我們相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這個秘密哪怕我老婆兒子都不知道,也就是說你是比他們更親近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不妨直說,或者說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陳三寶直直的看著司凌,他希望對方能給自己一個答覆:「是不是和我的遇刺有關?」

  陳三寶有一種預感,也許他的遇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這些天臥床他想了很多,哪怕郭小城剛才的猜測都想過,可他實在想不通,到底是誰能夠如此膽大妄為,敢在天子腳下派刺客明目張胆的刺殺他。

  尤其他還並不是那種大權在握或者惡貫滿盈的大奸臣。

  哪怕之前在北地得罪的那幾個人,也早已不成了氣候,是不可能會有這麼大能耐的。

  自己在京城一向很低調,回來後更是連和謝家的生意都交了出去,怎麼可能會被如此惦念,到底是誰呢?

  沒有理由的…… .🅆.

  「司凌,我知道你能力很強,這世間沒有你不知道的,你就告訴我吧,到底是誰想要置我於死地?

  你說吧,不論是誰,我都能接受!」

  司凌看著一臉認真的陳三寶,心裡突然想起了漢人的一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自從他認識了陳三寶,方知道天外有天,這方世界之外還有更大的更廣闊的空間,那個世界是那麼豐富多彩,那麼的迷人。

  這幾年,他查閱了無數的典籍,做了無數次的推算,甚至耗損陽壽來問詢師傅,他想接觸那個門,他想到那個世界去看看。

  他非常非常渴望,他知道這種渴望已經成為了他往後餘生活下去的唯一目標,渴望到甚至想到要時刻待在陳三寶身邊以尋找機緣。

  現在機緣到了,他在那天甚至看到了那個門,那個門向他敞開過,只要他的腳踏進去,現在的他或許已經在另一個世界裡馳騁翱翔。

  可面對那扇門的誘惑,他卻遲疑了,他經受了痛苦的掙扎,收回了腳步,閉上了眼睛——他放棄了這次難得的機會!

  因為這次的機會,是以陳三寶的垂死為代價的。

  他從未想過要以這種方式去敲開那張門!

  這幾天,他每每想到那扇曾經觸手可及的門,心裡不是不後悔的,可如果讓他再做一次選擇,他覺得自己仍會做同樣的選擇。

  「陳大人,你在桂陽待過,參加過我族的祭祀儀式,那你知道我們祭司到底是何意麼?」

  不等陳三寶回答,司凌接著道:

  「民之精爽不攜貳者,而能齊肅衷正,其智能上下比義,其聖能光光遠宣朗,其

  明能光照之,其聰能聽徹之,如是則神明將之。

  你聽懂了麼?這就是第一代祭司對我們身份的定位,我們的地位如此高,我們的能力是如此強,可以說祭司無所不能無所不有。

  可是你們不知道的是,所有的祭司壽命都很短,沒有一個祭司能活過三十歲,沒有一個祭司能留下後代,甚至沒有一個祭司死後能入輪迴轉世!

  他們活著保佑著西南,死後靈魂依然被禁錮在西南,永不超生!與其說祭司是神在這裡的代表,不如說祭司是神在這裡的囚徒!」

  所以,陳三寶,你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放棄了什麼!我放棄的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擺脫被囚禁宿命的機會!

  在對自由的追求和對你的承諾中,我選擇了你!

  不是因為我有多善良,而是因為我不敢破了這因果!

  這個因是你種下的,我一旦一走了之,便圓不上這個果!

  我已經犧牲到這般,如果你依然像個傻子一樣,錯把惡人當好人,那我的犧牲又有何意義?!

  司凌看著愣怔的陳三寶,提了提嘴角:

  「陳三寶,京城有什麼好呢,這裡人多,渾濁,到處充滿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你每天庸庸碌碌忙來忙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的財富已經足夠幾代都花不完,你的官職你的子孫又不能繼承,而你本人也並不是貪戀權勢的人。」

  「你為什麼不辭官呢?辭了官,你帶著家眷,我們一起去東南,擺脫這裡的紛紛擾擾。

  你可以一邊找金柱,一邊培養你兒子。甚至你們可以去海外,到了那裡,創立一個新的文明,也許你會比當今陛下做的更好。」


  當今陛下又怎麼值得你的效忠!你拼死拼活為了他的江山穩固,他卻在你背後放冷箭,這樣陰險狡詐薄情寡義之輩,竟然也是來自異世!

  陳三寶不懂司凌顧左右而言他,先是說起祭司的宿命,又說起讓他辭官去海外。

  他只想知道到底是想要謀害他,便頗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司凌,你就回答我,到底是誰想要謀害我?!」

  「陳三寶,你何必問我,你也說了,在禁衛森嚴的天子腳下,敢行刺堂堂朝廷命官,這樣的能力,又有幾人能做到?」

  是啊,這樣的人用手指頭數都能數的過來,是誰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今天能刺殺官員,明天是不是就打算起兵謀反了?

  再說了,

  那種級別的人物,有的是方法來鬥倒他,也不屑於用如此直接粗劣的方法。

  可陳三寶自忖從來沒有得罪過那幾個人,又怎可能惹來如此殺身之禍?

  洪大夫說了,他的傷口雖然看著兇險,但是離心臟很遠,倒是沒有性命之憂。

  為什麼這個人要如此大張旗鼓的派了殺手來刺殺他,又不真的殺死他,反而只是讓他受傷呢?

  他受傷了,到底有什麼好處?

  「司凌,到底是誰?!」

  「陳三寶,你心裡既然已經有了猜測,又何必來問我?」

  「不可能的,黃誠之他沒錢沒勢力的,他早就走了,去南平了,他怎麼可能認識那麼厲害的人物……」陳三寶越說聲音越小,頭也越垂越低。

  「你都不敢看著我麼?」

  「不會的,我們在一起兩年,關係一直都很好,可能是一不小心說漏嘴的……」

  「陳三寶,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程度?」

  「你閉嘴!夠了!」

  不等司凌再說,陳三寶突然站了起來爆喝一聲,伸手將桌子上的茶碗掀翻在地,連剛才寶貝的人參都被一併掃了下去。

  「你閉嘴!你以為你很厲害麼,厲害就可以任意窺視別人內心的想法麼?!你閉嘴,不要再說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

  就是黃誠之!是黃誠之無意中說漏了嘴,被有心人聽到,我才引來了殺身之禍的,原因就是這麼簡單,沒有別人,從來都沒有別人!」

  此時的陳三寶宛若一個瘋癲之人,雙拳緊握雙目赤紅,他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痛,站在屋子裡揮舞著雙臂,踉蹌著把目之所及的所有東西都一一砸碎,瓷器、茶具、書本甚至連床上的枕頭。

  屋外的滿倉聽到聲音打開門想要進來,卻遭到陳三寶的一聲怒喝:「滾!給我滾出去!」

  此時的陳三寶猩紅了雙眼,頭髮散亂,肩膀的傷口也因剛才劇烈的活動崩裂,白色的寢衣上滲出了絲絲的血跡。

  然而他渾然無覺,胸膛起起伏伏,只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看著滿地的狼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滿面痛苦悲愴不已。

  司凌見他如此,心底湧起一股同情:「你何必如此,這並不是你的錯。」

  「是不是為了你?你們之間到底做了什麼交易?他要求你為他窺測國運了?還是讓你做他的國師?」

  司凌沒想到陳三寶這麼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便也只能如實說道:

  「你猜的沒錯,不過我並沒有同意他的邀請,也未窺測國運,只是為他指定了繼承人。」

  「只是指定了繼承人?呵呵,呵呵……」

  陳三寶沒想到自己的一箭之傷只是換來了這個,嘴角提起一個難看的笑,竟自呵呵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越來越大,最後竟變成「哈哈」大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笑的拿拳頭一拳拳捶著桌子,笑的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

  「哈哈哈……」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司凌只平靜的看著他,並未勸阻也不安慰,只伸手從衣袖裡拿出一個小瓷瓶,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你的傷口崩裂了,這裡是藥,你一會服下吧。」

  說罷,也不等陳三寶的反應,轉身推門而去。

  隨著大門被闔上,屋子裡僅剩陳三寶一人,此時的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腳下一軟,徒然的摔倒在地。


  然而他並未做任何掙扎,只任憑這種無力感支撐著他,慢慢的滑落,直到整個人都躺在了地上。

  陳三寶還在哈哈的笑著,自己真像個女人啊……

  被人像個傻子一樣愚弄了,只會摔東西砸東西,然後大喊大叫一番。

  傻子,真是個傻子。

  徹頭徹尾的傻子!

  天下第一大傻子!

  為什麼?為什麼?到底是為了什麼?!

  此時的陳三寶突然想立刻起身,進宮面對面問問那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為什麼?自己為他做了這麼多,換來的就是這樣的背叛!

  自己本可能是個快樂無憂的小地主小商人,是他主動找來的!是他讓自己以為找到了來自異世的密友,最親密的夥伴!

  為了他的理想,自己努力著,生生的把自己從一個學渣倒逼著做各種研究,從雙河到明水,從西南到北地,自己將他的人生目標當目標,以他的意識為轉移!

  這十多年來,他幻想著兩個人聯手開創盛世,後世的史書上留下君臣和諧的佳話。

  他幻想著若干年後,他們都白髮蒼蒼時,看著這世間的繁華,相視一笑時可以對對方說一句:謝謝!

  陳三寶笑了,他笑自己終究活成了一個笑話。

  笑自己竟如此幼稚,幼稚到忘了一個人一旦成為了帝王,他便再也不是他!

  哪怕這個人也曾年少輕狂壯志滿懷,哪怕這個人也曾瀟灑恣意揮斥方遒,到頭來,屠龍的成了龍,誰也拗不過那一個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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