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空不急不緩轉頭看向臉上冒汗的寂圓。
「我說過多少次了,做人行事,只求淡泊寧靜,這麼多年過去,你怎麼還是如此急躁。」
寂圓白了他一眼:「師兄,咱們能不能別禍到臨頭了,還裝作事不關己?」
寂空笑了笑,示意寂圓坐在另一邊。
寂圓盤腿坐下,端起茶盞猛的喝了一口,才緩緩開口。
「你知不知道沐晚晚叛逃了,你當初說的那些話,可都要變成天雷劈在你頭上了。」
寂空輕啜一口茶,面色不變:「這麼擔心我,也不曾好好想想,為什麼到現在這天雷還沒落下來。什麼消息傳到你這裡,估計都得遲個大半年,若真有個什麼急事,等你知道趕過去,早就晚的沒邊了。」
寂圓一愣。
「那照師兄你的說法,沐施主沒有叛逃了?」
寂空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反問他:「那你覺得,沐施主會叛逃嗎?」
「若是我說了能算,我自然希望沐施主一身清白。兩百多年面前,我也曾與沐施主同行,一路經歷良多不說,我還曾得到過她的點撥。
前幾年的仙門大會,眼看著沐施主孤立無援,我差一點就衝出去了。不過師兄你比我快,也比我有威信。
後頭結果不是我所樂意見到的,但我還是很感謝師兄那時候堅定的站在她身後,儘管師兄那時候也有自己的考量。」
空氣中檀香悠悠,把兩人的面龐勾勒的迷濛。
靜默許久,寂空突然出聲。
「我就說自上次仙門大會以後,你就轉了性子,就連修煉也勤奮了許多。不會是與這也有關吧?」
寂圓低頭笑了。
「只是在那時,我突然意識到,在那些人面前我還什麼都不是,僅僅修心是不夠的,我還要提升修為,學會做人。我不想下一次師兄或者方丈,遇到那樣的情況,我還是站在曇華宗的隊伍里,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只能隨波逐流。」
寂空拍了拍寂圓的肩膀。
「你能有所覺悟,又有自己所追尋的道,那便離超脫凡塵不遠了。」
寂圓點了點頭,將杯中茶水喝完,才又抬頭。
「我問你的問題你一個都沒有答。」
寂空笑著站起身,一邊朝裡屋走,一邊開口。
「答案在己心,旁人說的從來都不是答案。對了,一會兒給方丈說一聲,讓他留意留意曇華宗治下有沒有宋竹君的蹤跡。」
「宋竹君又怎麼了?」
寂圓說完,見無人應答,只能無奈搖了搖頭,看向窗外。
玉蘭花開的正好,若有似無的香氣縈繞在他的鼻尖。
不過片刻,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外頭陽光正好,柳聞愔伸手摺了湖中的金蓮。
在曾經的清音閣上矗立著的,是新生的清音閣。
是柳聞愔用了兩百年時間,才重塑起來的弱小宗門。
瑤池水在太陽映照之下,泛著銀色光芒,她伸手打碎池水,帶起一片漣漪。
「掌門,這是宗門弟子才送回來的急報。」
柳聞愔甩了甩手,將水珠甩了些去,這才接過急報。
一邊拆著,一邊開口。
「把地上那幾朵金蓮找個瓶子插好,送到掃風樓。」
送信之人聽了低頭撿起花走了出去。
柳聞愔這才看到急報說了什麼。
「展信佳。本月初三,太衍宮遭逢巨變,晚雲峰大弟子沐晚晚叛逃,誅殺令已下。」
這消息尚未消化,柳聞愔抬頭就又看到了一個小弟子。
這小弟子氣都沒喘勻,張口就道:「稟…稟掌門…有急…報。」
說完手往膝蓋一撐,沒再說一個字。
柳聞愔將信放在膝上,也不急著拆,面帶三分揶揄的看著小弟子小半刻,等呼吸平緩下來才開口道:「南南,你師父又難為你了吧?這次是從什麼地方跑回來的,用了多久?」
那孩子白眼一翻。
「可別說了,自雲邊到這裡,尋常人要走兩個月的時間,他讓我五天到,你說他有沒有人性?」
柳聞愔笑笑:「現在多吃點這樣的苦,也免得以後受苦了。膳房今天做了做板栗酥,我記得你喜歡,特意給你留的,快去拿吧。」
南南點了點頭,轉身就跳出了院子。
早就落在屋頂的人,翩然落下,帶著不知從何處席捲而來的桃花。
「池曄,南南還小。」
池曄「啪」的打開扇子,漏出一張不俗的臉,只是雙瞳的顏色不一。
「也不小了。」
柳聞愔嘆了口氣,溫和開口:「說不過你,這封急報什麼內容?」
池曄挑挑眉:「你自己不會看?」
柳聞愔白他一眼:「你自己寫的,你會不知道嗎?」
池曄不置可否。
柳聞愔只能無奈的展開了信。
「展信佳,本月二十五,宋竹君無故失蹤,太衍宮頒布懸賞令。」
柳聞愔當場愣住,池曄幽幽開口:「我就知道你會是這麼個表情,放心發瘋的只有一個姜應偲。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閉關修煉幾百年,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封印魔物,出來還是什麼事兒沒有。」
說著池曄看了看天色。
「現在,他應該在處理傲雲峰的各項雜務。」
柳聞愔皺眉看他:「所以,你知道是誰擄走了宋竹君?」
池曄嘆了口氣:「你能不能就那麼一次,不猜這麼准。」
「所以是誰?」
「是宋蘭君。其實也不難猜,我想各個門派也都應該已經知道是誰了。
雖說宋蘭君謹慎,關於她的什麼痕跡都沒留下。可是這本來就不對,宋竹君不會不辭而別,又怎談走丟。
屋內整潔,也沒有打鬥的痕跡,與她相識的人都沒有擄走她的必要,最後從裡頭撿一個宋蘭君出來,那不是順理成章?
不過各派都有幫著在治下留意她的消息,我們跟著做總不會出錯。」
柳聞愔笑笑。
「從前在神霄絳闕聽他們的故事,我總是神往,哥哥就許諾總有一天會帶我出去,與他們相見。
那年仙門大會見了,又發現他們與傳聞不同,傳聞總是高高在上,可見面卻都落了地。
我那時還和哥哥說,羨慕他們之間的感情,好像天崩地裂也不能改變。可如今一晃兩百年過去,他們也走上了分崩離析的道路。
世間一切都在變,只有我沉湎於過去,不敢看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