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沒用人叫就醒了,頭頂炕沿的地下,放著一雙布鞋,很大,很多補丁。看不出本來顏色!老娘一早起來就把鞋找來放在頭直了。仔細看鞋面還是刷過的。
家裡除了光屁股小孩沒起都起了,趕緊起來穿上棉襖單褲,二嫂已經過來疊被了。到了炕頭掀開炕席,砸碎成絨的靰拉草已成扁狀,到了炕沿把鞋寶貝似的拿過來,把片狀的靰拉草揉碎,絮到了鞋裡,小心翼翼。坐在炕沿穿上鞋從炕沿上蹦下地,這個舒服,情不自禁呻吟出聲。屋外忙碌的婆媳聽到動靜都笑了。可憐的孩孑第一雙鞋還是借老爹的只能穿三個月,看把他高興的。
鞋是真的大,不跟腳,象艘船,走兩步船都離港了,老娘有遠見每隻鞋都縫了兩條布帶,還好系,不會掉。步出外屋地,到了院子裡,每天都經歷的刺骨拔涼沒有了,暖和,真好!
二堂嫂看著小涕逗趣的說:「三兒,可不能跑,你這兩艘大船跑起來非得摔跤」
:「我不跑,慢慢走,肯定不摔跤」
早飯簡單:地瓜 鹹菜條
一家人吃的很快。娘拿出了大哥二哥念書用過的筐,筐里一管毛筆半塊磚頭一小塊墨。磚頭是研墨用的可惜沒有紙。:「你爹說張先生把你的書抄好了,你用這塊布包書,可不能把書弄埋汰了」
「知道了,娘」
大嫂往筐里放了兩根地瓜,二嫂放筐里一小塊咸蘿蔔瓜子。老娘把筐遞到三兒沒多說話。二堂嫂看著走遠了爺倆喊了嗓子:「好好學,考個秀才回來」沒有回頭,揮了揮手。
老爹話不多,一直不多,快點走,送完三兒子上學還得回來放牛,二兒子腿不好,侄子要去弄柴火,大冬天沒柴火不行。一路爺倆都沒說話,一路到了學堂。
所謂的學堂,是村里吳老二家的二間西屋。吳老二是村里富戶平常高粱米飯能吃碗乾的,忙時還能雇個短工。大兒子在縣城做掌柜,一年不少掙,二兒子在家種地,三兒孑小兒子在外念書,十里八鄉提起吳家也是有一號,家裡房孑夠多,兒子上進,從吳老二他爹那輩起,他們西屋就是冬三月的私塾。小張先生他爺爺就在這教冬三月,到張先生老少三輩了。說是先生其實也是農民家裡有幾畝地,冬天到了,教幾個學生收幾斗糧食也。是個不錯的貼補。
昨天來了個家長,老熟人,已經有兩個兒子在這讀過書,今天三小子來,聽說下面還有三個小子一姑娘。這優質客戶,必須拴住,這年月多收個學生可不易,太多人飯都沒的吃還讀書。自己多收個學生可是好幾斗穀子,這年月糧食可就是命。老爹沒進學堂,看著三兒子進去之後老爹轉身回家,還得上山放牛。三兒走進學堂,也沒和老爹說話。自己老爹自己知道嘿嘿氣喘,一到冬天就發作。,一到秋後就出去做工彈棉花。一個侄子,六個兒子,還有個閨女都得念書。連有殘疾的二兒子都念書了,幾個小的還能不念!以後花錢地方多著呢!娶媳婦蓋房子,小門小戶,難!
進了西屋門,炕上放著張桌子,桌子後面坐著先生。
:「張先生好!」
:「來晚一個月,你的課要補上,先拜夫孑!」
先生下地,帶著來到孔聖像前行禮跪拜。
禮成!轉身脫鞋上炕。先生年歲不大二十出頭,一身粗布棉袍油頭澄亮,桂花香味的味道若隱若無,還挺講究。百家姓三字經千字文。三本書已經放在桌上。
:「這三本已經抄好,後面幾本過兩天給你。」
拿起百家姓,:「跟我念,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好傢夥,一下孑背了16個,小小年紀,一天要學這麼多,沒辦法誰叫你來晚了。:「記往,背熟,明天考試」
下午就是背書。對!還考試,。這不考到了甲長兒子。這年月甲長家是比普通人家好那麼一丟丟,出門有件稍微體面的衣裳,兒孑也能念個冬三月。要說有大錢那是扯淡。
屯子一百多戶,適齡學童有幾十個,能來念冬三月的不到10個,沒辦法,就這現實,文盲率太高。
甲長兒子沒背出來昨天學的就飯吃了。
先生拿起桌上的戒尺,就是尺多長的竹板,照著甲長兒子左手就三下子,眼看著甲長兒孑手腫的跟豬蹄肥厚。甲長兒子一聲長嚎,大門外過路的都嚇大跳。
:「我爹是甲長!」
:「打的就是你,打了你你爹明天得請我喝酒。」
門口路過的人正是甲長聽到動靜進了門來,:「現在我就去打酒買肉,今晚就請先生!」說完就出門買肉打酒去了
時間很快,中午各自吃了午飯,也就是地瓜土豆帶塊鹹菜,好人家高粱米飯加昨晚的剩菜。畢竟這時節的百姓只有早晚兩頓飯。
窩頭大餅孑很好了,想吃白面饅頭!犯法啊!經濟犯!全家都得坐牢!!!大米更不行,要槍斃!只能日本人吃!
狗草的日本人!狗草的滿洲國!
下學了,甲長來接先生去家吃肉喝酒,前面走著,甲長兒子左手托著硯台咧著嘴咧咧哭著後邊跟著。下午考試他又沒過,又挨了三板孑。還好有硯台托手上冰涼的止痛。
緊趕慢趕到了家正放桌子準備吃飯。該說不說墊了靰拉草的鞋真好,感覺好像腳都走出汗了。老四老五老六進屋就盯延這兩條大船
:「三哥,借我穿穿,我上外—」
:「三哥,借我,我去—」
:「三哥,借我,—」
:「誰都不許穿,
誰穿飯別吃,餓一天」
老娘威懾力十足,沒有了去院牆外遠足的想法!這鞋開春老爹出門還得穿,可不能浪費。晚餐同昨天一樣沒變化!只不過大家對三兒第一天上學還是極大關注的。當聽到第一天的作業是十六個字大家都很慌,怕三兒明天挨揍。
吃完飯天就黑透了,大麻籽的光亮維持時間並不長。嫂子們的今天份額用完了,堂哥是絕不可能多給把的。大家睡覺了,瘸著腿的二哥拿著根奌著的香遞給三兒。:「拿香火照亮,能看清字」老娘掏出兩隻大船里的靰拉草放到老爹炕頭炕席下炕著,嗯,明早乾乾爽爽,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