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太師爺,我感覺這有些不對。」
呂謙話鋒一轉,面帶疑惑地看向不遠處的周蒙,問道,「就算是化我為【候王】,但這也是掌控自身的的一種手段,頂多這門手段的效果奇異了些。」
「這風后奇門難道僅僅只是一門教人掌握自身的法門?那未免有些過於追求術,而放棄了道。」
「這樣的奇技也不值得武當將它留下,《風后奇門》的存在甚至會斷了武當原本的通天之路。」
「想不來,實在想不來。」
呂謙搖頭晃腦,心中雖然對風后奇門千變萬化的本事很是驚訝,但要是僅僅如此,那就不是呂謙所追求的了。
這風后奇門在呂謙的眼裡也變得華而不實了起來。
周蒙看著不遠處像個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呂謙不由得笑道,「你能時刻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沒有被奇技所迷惑這是值得稱讚的,但誰說這風后奇門就這點本事了。」
「你自己以前還說,術為道所生,當為道所用。如今的你只看到了《風后奇門》的變化之能,聯想不到其中的深意,看來還是道藏讀的少了些,見識也有些淺薄。」
「當然,你這般年紀倒是正常,但以後可要重視理論的修行。」
呂謙聽到這番話,當即意識到周蒙這個幾十年的高功已經透過《風后奇門》看到了比變化之術更深層次的東西。
他立刻跪在鋪蓋上,向周蒙問道,「還請太師爺教我!」
「快起來,我其實也沒比你懂得多,也就是多看了基本修行的經義,根據風后奇門略有所悟罷了。」
周蒙搖了搖頭示意呂謙起身,他看著重新坐在蒲團上的呂謙,斟酌著詞句。
他雖然以前並沒有參悟風后圖,更沒有學習過風后奇門,但如今呂謙在他面前將《風后奇門》仔細演變了出來,憑藉著他過往的修道經驗,他立刻明白了比變化之術更深層次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道,「小謙,你修行時應該聽長輩們講過《西遊記》吧?」
在異人界,《西遊記》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部神話小說。
在那些修煉者眼中,這部書包含著修行的真理,而且描寫的很是形象,特別適合用來為後輩子弟們講解修行之道。
「是,太師爺。我在家修行時,族裡的長輩為了更好的開蒙族裡的幼童,就用西遊記講述修行之道。來了武當山之後,雲龍師父更是常常用《西遊記》做比喻,方便我們更好的理解。」
呂謙點了點頭,雖然有些疑惑周蒙為什麼說起了《西遊記》,但還是照常開口說道。
周蒙聽了點了點頭,「那好,你可還記得【須菩提祖師傳授孫悟空躲三災之法】的情節。」
呂謙聽著周蒙的話,腦海中回憶著《西遊記》的故事情節。
躲三災之法在《西遊記》第二回,須菩提祖師傳功給孫悟空三年後。
一日,須菩提祖師講道時忽然將孫悟空喚出,問他修行如何,孫悟空回答「法性頗通,根源兼顧」,也就是修行已步上正軌了。
祖師由此引出「三災利害」,為孫悟空講述「雷」、「火」、「風」三大劫,嚇得孫悟空連忙求要躲避這三災的辦法。
須菩提祖師由此提出了【天罡之數】的三十六變,以及【地煞之數】的七十二變。
孫悟空貪多,便向祖師求得了地煞七十二變,由此變化萬千,躲過三災。
想到這裡,呂謙撓了撓頭看向周蒙,「太師爺,您難道是想說我這【候王】的風后七十二變是躲三災之法,可是我修行至今也沒聽說如今異人界裡還有什麼三災顯化,用來躲人災倒是不差。」
周蒙翻了個白眼,「你小子,拎不清重點,想想須菩提祖師傳授變化之術前,為什麼說孫悟空學不了。」
《西遊記》中須菩提祖師在傳授變化之術前,曾說孫悟空學不來,因為他雖然形體像人,但卻孤拐面,凹臉尖嘴,沒有腮。
孫悟空卻摸著臉說自己雖然沒有腮,但卻有個素袋,都差不多。
「菩提祖師說孫悟空沒有腮,可這算什麼重點。」
說著,呂謙在周蒙面前變成了一隻猴子,他摸了摸猴子那消瘦的臉頰,很是不解。
變作猴子的呂謙撓了撓頭,「我知道這【腮】和【素袋】之間有些隱喻。」
「【腮】字,左邊【月】通肉字旁,右是【思】字,上面是個【田】,下面是個【心】。其中的意思就是:肉是肉身;思,即是真正的誠心踏實的形神合一的修行。」
「【素袋】的【素】和【術】字同音,這也意味著,孫悟空一心學習求道的態度,看起來很有追求,實際上就只是在【術】的層面下功夫,這也是他貪多修煉地煞七十二變的原因。」
「這就是你閱歷尚淺的原因了。」
周蒙看著對面呂謙變作的猴子,嘴角顫了顫,但很快便壓了下去,他定了定嗓子接著說道,「在道門,【腮】可不只有那一種解釋。」
他的話吸引了呂謙的注意,鋪蓋上的猴子身形變幻,重新化作了呂謙的模樣,「太師爺請講!」
"在道家,我們用【重樓】代指氣管,氣管連接著肺腑。重樓肺腑鼓風,為人體的運轉提供氣,並給自身命火燃燒提供火候。"
周蒙一邊指著自己的胸口向呂謙演示,一邊說道,「重樓之上便是口鼻,吸氣納風之所。但在這裡,還有個腮,它就像一個泵一樣,掌握著口鼻之間氣息的消漲鬆緊。」
「腮將口鼻之氣推至重樓,自重樓再到肺腑。」
「它就像是以前土灶旁邊那種手拉式的鼓風機,也是是自身火候的掌控來源。」
「所以,在道家,腮又代指火候,也是道門丹道修行的核心。」
「孫悟空乃是心猿,無腮之象,但你是人,你有腮,所以你不僅要身心合一的修行,你還要注意自身運轉的火候與天地陰陽調和的關係。」
「人身小周天,天地大周天,這既是風后奇門的立意,也是它修行的辦法。」
「人身受到天地供養,大周天調律小周天,所以你要根據這天地間周天陰陽的消漲,來控制你體內周天陰陽的轉化,從而調和你與天地之間的關係。」
周蒙指了指頭頂的天,又指了指下方的地,向呂謙詳細解釋著。
呂謙聽到後盤膝坐在鋪蓋上,他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很快便又抬起頭問道,「那太師爺您的意思是《風后奇門》真正的修行不僅僅是掌握自身,它還要我根據大周天的火候,像煉丹一樣,鍛鍊自身的小周天?」
「聰明!」
周蒙點了點頭,「心猿易變化,雖然合了風后奇門千變萬化之象,但人身好清、人心好靜。」
「心猿本就好動,不以周天氣候鍛鍊拘束,你也不得清靜。」
「這人都不清靜了,還有什麼好修煉的。」
「多謝太師爺指點!」
呂謙朝周蒙恭敬地一拜,感謝老人家的傳道之恩。
周蒙笑呵呵地擺了擺手,「沒什麼,我也只是多修行了幾十年,見識稍微廣闊了些。你這小年輕還願意聽我這老頭子說一說陳腔濫調,倒也算沒被風后奇門迷惑。」
「我可是時刻記著我的追求,風后奇門雖好,但這也不是我要的道。」
呂謙抬起頭一本正經地說道,「術為道所生,當為道所用。」
「希望你能一直記得自己的目標,也記得今天的這句話。」
周蒙看著呂謙清明的雙眼,心下也鬆了一口氣,這孩子終究沒有因為周聖的瞎搗亂給毀了。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再去給我帶個晚飯回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