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生

  顧明棠是被一陣嘈雜的哭聲吵醒的。

  起初，她以為是慈寧宮的宮人，在為她的離去而傷心，可漸漸的，她發覺這哭聲似乎有幾分蒼老，再然後，又夾雜進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除了傷心，還含著怨氣。

  此外，她的腦內還湧入了一個陌生女孩的記憶。

  記憶中堆滿了琳琅滿目的胭脂水粉，綾羅綢緞，以及一位老婦人慈愛的叮嚀。

  她終於搞明白，她沒有轉世投胎，死後魂魄竟回到了九年前，附身在了一個同樣名叫顧明棠的姑娘身上。

  兩人雖同名同姓，命運卻是千差萬別。

  這姑娘是京城永祥胡同顧家的六小姐。

  父親顧懷德是顧家的三老爺，現任正六品戶部主事，母親與長兄皆早逝，下頭還有三個姨娘生的弟弟妹妹，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雖年幼喪母，父親又濫情，但好在這姑娘獨得祖母寵愛，從小養在膝下，金尊玉貴，萬般驕縱，吃穿用度在小輩中都是最好的，卻也因此招惹來了不少紅眼。

  譬如眼下，她之所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皆因幾日前，顧家忽然收到了靖遠侯夫人賞花宴的請帖。

  她的七妹顧惜微向她借一副金累絲紅寶石頭面不成，兩人在園子裡發生爭吵，被對方失手從台階上推下，後腦勺磕到石子，當即一命嗚呼。

  這下可捅了顧家老夫人的心窩了。

  大夫趕來後，對著六小姐左瞧右瞧，發出一聲嘆息，暗示可以準備後事了。

  老人家聽後，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氣得要把七小姐扭去見官，被一大家子死命地攔住。

  小姑娘的臥房裡烏泱泱地跪了一群人，顧家四房人，凡無緊要事在身的，全都趕過來了。

  把還算寬敞的清梧院，圍得水泄不通。

  顧老夫人坐在床邊，咬牙切齒地：「你們誰再替那個毒婦求情，就和她一塊下大獄去吧！」

  三老爺顧懷德伏跪在地，把腦門都磕出了火星子。

  「母親，您就是不在乎惜微的命，也要為家裡其他人考慮啊！惜微若被定了罪，兒子和兩個哥哥往後還如何在官場中混下去？四弟還如何考取功名？」

  「是啊，是啊！」

  「母親，您千萬不要衝動啊。」

  「大老爺就快要升任了，這個關頭，可不能出岔子……」

  其他幾房的老爺夫人連聲附和。

  顧老夫人捶打著胸口，聲淚涕下：「難道我的棠棠就這樣白白被人害死了？」

  大夫人馬氏看見顧明棠的睫毛顫了一下，急忙道：

  「母親，六小姐還有一口氣呢，您就是要處置七小姐，等六小姐真的安息了，也不遲啊！」

  顧老夫人看著懷中面色蒼白，無一絲血色的孫女，摧心剖肝的哀痛：「我可憐的棠棠，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你要是沒了，祖母我也不想活了……」

  房中正在裝模作樣抹眼淚的孫輩，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一瞬。

  這話說的，六小姐若還叫命苦，那他們這些人又算什麼？

  往難聽了說，若不是這老婆子素日心太偏，也不至於給孫女招來此等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