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只好說道：「四弟在十六歲時娶了四弟妹，不到三個月，他房裡一個小妾就有了身孕。四弟妹知道後很生氣，就趁著四弟在大興的書院念書時，找了個錯處，讓那小妾在烈日底下罰跪，沒想到這一罰，直接一屍兩命。」
「後來事情也不知怎麼的，被和四弟同年的幾個考生知道了。他們洋洋灑灑地寫了上萬字的文章，把四弟妹的惡行在外頭四處宣揚，還揭發到官府去，痛斥四弟治家不嚴。」
「這事當時鬧得不小，還引起了主持考試的禮部的注意，鬧到最後，四弟妹倒是因為有她父親幫忙，全身而退，四弟卻被取消了科考的資格。」
明棠驚嘆道：「居然還發生過這種事。難怪四老爺和四弟妹的關係看上去不太好。」
這要能好就奇了怪了。
想到郭氏和謝四爺兩看相厭，宛若仇人相見的模樣，明棠十分感慨。這世間的夫妻本是因有緣才結為連理，可做夫妻做到這份上，倒也真是悲哀。
明棠想了想，拉著謝臨的袖子，認真地說：「二爺，我知道現在說這話，好像不太合時宜……要是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或者厭煩我了，一定要告訴我……」
謝臨皺起眉頭打斷她：「知道不合適宜，還說。」
明棠接著道：「你聽我說完。你要告訴我，千萬別瞞著我，我們好聚好散，不要鬧得像四弟他們一樣難看。答應我，好嗎？」
謝臨毫不猶豫地說：「我不答應你，因為我們永遠不會有這一天。」
明棠卻搖搖頭：「二爺，我不需要你說這種好聽的話來哄我。」
郭氏那麼強勢又精明能幹的女人，在感情里都是被動弱勢的那一個。
謝四爺遠不及謝臨厲害，郭氏都被打得無力招架，明棠能想像得到，要是哪天謝臨也這樣對她，她是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
所以，明棠需要一個承諾，讓自己的將來不那麼狼狽。
「就算你不答應我，我也要答應你，要是有一天，我不喜歡你了，或者喜歡上了別人，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謝臨不解道：「顧明棠，你這小腦袋瓜里每天淨在想些什麼？你都嫁給我了，還能喜歡上誰？」
明棠道：「我是說如果。」
謝臨有點生氣，鄭重地道：「沒有如果，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
明棠側頭凝視著謝臨清俊儒雅的眉眼，沉吟片刻，忽然撲上去，抱著他的脖頸親了他一口。
謝臨無奈地笑了：「好了，我答應你就是，只要能讓你安心，我什麼都答應你。」
明棠莞爾一笑。「謝謝二爺。」
……
江氏醒來時已經是兩日後了。
明棠和方氏陪著謝老夫人去良棲院看望她。江氏躺在床上，頭上纏繞著紗布，全身都是慘白的。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見到謝老夫人，江氏眸中浮現出兩朵淚花，掙扎著要起來行禮問安，謝老夫人連忙攔住她，聲音裡帶著哭腔：「起來做什麼？快躺好了，我的傻孩子。」
江氏喚了聲「母親」，又看向明棠和方氏，氣若遊絲地：「二嫂嫂，五嫂嫂，你們都來了……」
明棠看見江氏眼中的悲憤與絕望，心裡一陣難受。
謝老夫人坐在床邊的杌子上，握住江氏的手，溫聲道：「你感覺怎麼樣了？還難受得厲害嗎？」
江氏輕輕搖了搖頭：「妾身不要緊，母親不用為妾身擔心，定要保重身體……」
她說話都沒什麼力氣，短短几個字，停頓了好幾回，謝老夫人聽著心裡如何不心痛？
「我的好孩子，那天，母親真的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四嫂糾纏不休，母親總不能什麼都不問，你的為人，這些年來，母親都是看在眼裡的，只要你一句話，母親定然是信你的。誰曾想，你竟如此剛烈……」
謝老夫人捏著帕子抹了抹眼淚，緩了口氣，才接著道：「那害你的孽障，母親已經重罰過他了，以後，他再也不敢出現在你面前了。你就安心養病，母親給你帶了兩支百年人參過來，你嫂嫂們也給你帶了許多名貴的藥材，你還需要什麼，儘管和你嫂嫂們說。知道嗎？」
江氏點了點頭，一滴淚自眼角流下，落到了枕巾上：「多謝母親，多謝兩位嫂嫂……」
謝老夫人上了年紀，看著江氏這副模樣，心裡實在不好受，便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又轉頭對候在屋裡的兩個丫頭說：「好好照顧你們夫人。」
兩個丫頭齊聲應是。
江氏頜首道：「母親和嫂嫂們慢走。」
謝老夫人扶著盛媽媽的手站起身，走到門外，停在廊下回頭看了一眼，眼眶泛紅。
明棠安慰道：「母親，事已至此，您也別太自責了。不管怎麼說，六弟妹總歸是撿回了一條命。」
謝老夫人收回目光，滿面惆悵：「話雖如此，可以你六弟妹的性子，遭此屈辱，怕是一輩子都放不下這件事。」
「我在想，等老六媳婦的病養好了，就放她出去嫁人吧。」
明棠和方氏聞言，皆是一怔。
謝老夫人道：「從前是我太自私了，怕小六一個人在底下孤單，執意要給他娶妻。也許這就是給我的教訓吧。等她的病養好後，她要是願意嫁人，我們就幫她選一門合適的親事，送她回娘家嫁人，她要是不願意，謝家就養她一輩子。」
明棠微微一笑，打心底為江氏感到高興。方氏道：「母親真是菩薩心腸。」
「我哪算得上菩薩心腸……」謝老夫人苦笑道，看向方氏，「你先別忙著奉承我，如今四房亂成一團，你四嫂估摸著也沒心思管家了，你二嫂又懷著身孕，不宜操勞，管家的事，還得暫且交給你。」
方氏臉皮立即耷拉下來，提不起精神氣了。她瞥了明棠一眼，小聲道：「妾身聽說，當初大嫂懷孕的時候，也主著中饋……」
謝老夫人皺了皺眉，臉色一下不好看了，又拉著明棠的手說：「你別瞧她成日不管事，其實她打小跟著她爹娘做生意，人情世故，懂的可多著呢，管起家來，也是井井有條的。等你把孩子生下來，還要你跟著她多學學。」
二房雖是庶出，可謝家的門庭都靠老二撐著，後宅的事，自然還是得交給明棠這個二夫人。
明棠知道，方氏這人是圓滑，誰都不想得罪，這樣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