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一番話,謝景安眼中已是淚花閃爍,頜首道:「兒子明白。」
「行了,你下去吧。」該交代的也交代完了,多說無益,謝臨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表情淡淡的。
謝景安應了聲「是」,轉身離開前,抬眸看了一眼父親,想說些什麼,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等謝景安走後,明棠握住謝臨的手,微笑道:「二爺,他會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
謝臨回握住她:「但願吧。」經歷了那麼多事後,他已不抱太多的指望了。
他也想明白了,就算他是謝景安的親生父親,也無法決定他最終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一切都要看謝景安自己。
……
很快就到了謝映月出嫁這天,府里四處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顧家的馬氏和潘氏都帶著各自的兒媳來參加婚宴,明棠請她們到宴息處去坐。
馬氏看見明棠大著肚子,穿了件藕荷色的蘭花褙子,戴著嵌紅寶石和東珠的赤金頭面,氣色紅潤,比在顧家時還要光彩奪目,很是感慨。
她這也算是老鴰窩裡出鳳凰了。
「你祖母身體不好,不便過來,明玉剛有了身孕,大夫叮囑她不要隨便走動,還有你九妹妹,她昨日給我來了信,說這幾天就要生了,等生完了再過來看望你。」
明棠嫁到謝家來後事情不斷,都忘了顧惜苒快生了。「我是做姐姐的,該我去看望她才是。對了,七妹妹最近怎麼樣了?」
「她呀。」馬氏一提起顧惜微,就唉聲嘆氣,「這七小姐可真是個小祖宗,她自打從尼姑庵回來後,就沒幾天消停的,隔三差五的給你祖母氣受。我知道她怨恨你祖母對她太狠心,可當初也是她犯錯在先,害得全家蒙羞,能怪得了誰。」
「你祖母現在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昨日她跟我商量著,想把七小姐早點嫁出去,雖說她現在壞了名聲,但好歹是官家小姐,隨便找個男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對此,明棠不置一語。
這些事,她安排在顧家的人都告訴過她了。
她們又說了一會兒話,胡媽媽忽然急匆匆地走過來,在明棠的耳邊低聲說:「夫人,靖遠侯世子爺過來了,正在內院裡到處找您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明棠臉色一變,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跟兩位伯母說了一聲,起身走出宴息處。
等走到沒人的地方,明棠才小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世子爺怎麼進的內院?」
而且陸獻音不是在浙江麼?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胡媽媽低聲說:「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剛才從外院回來,就看見世子爺站在垂花門附近問一個丫頭二夫人在哪。那丫頭說自己也不清楚,世子爺就走了。」
明棠氣不打一處來:「這個陸獻音……他是專程來害我的嗎?那丫頭是哪個院子的?」
胡媽媽道:「夫人放心吧,那丫頭就是一個柴房裡的粗使丫頭,奴婢已經仔細交代過了,還給了銀子封口。」
明棠稍稍鬆了口氣:「那就好。」
她沿著抄手遊廊往垂花門的方向走,轉過一個彎,就迎面碰見了陸獻音。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斕衫,身姿挺拔,氣度超然。
明棠一看見他,便停了下來,眼神中帶著幾分警惕。
陸獻音卻加快腳步朝她走去,停在她面前,靜靜看了她許久,才勾起唇角:「謝二夫人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明棠問道:「世子爺怎麼過來了?」
陸獻音語氣中似有不滿:「今日可是我表姐夫弟弟的大喜日子,我怎麼就不能來了?還是說,你不想見到我?」
明棠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既然是他表姐夫的弟弟,那他應該去許家才對,跑到謝家來做什麼?再說了,她為什麼要想見他?
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內院裡都是女眷,世子爺若沒有旁的事,不如到外院宴息處去吧,妾身好請人招待您。」
陸獻音看出她的拘謹與疏離,握在背後的手收緊了。他這次回京,原本有很多事要忙,今早聽說謝家在辦喜事,覺得是個見她的好機會,想都沒想就過來了。
雖然早就料到她不會歡迎自己,可當面對她的冷漠的這一刻,心還是難以克制地痛了一下。
陸獻音笑得不懷好意:「你要找誰招待我?謝臨麼?」
明棠忍著氣,正要說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夫人。」
是謝臨……明棠身體一僵,回過身,就見謝臨大步朝她走來,腳步沉穩,身上穿了件象牙白團花暗紋的直裰。
「二爺,他……」
謝臨上前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而後看向陸獻音,眸光一黯。
陸獻音瞥了一眼他們握在一起的手,面上雲淡風輕,喉嚨卻有些發緊:「謝閣老,你這喜宴辦得不行啊,我來了這麼久,連個招待我的人都沒有,還得我親自來找二夫人敘舊。」
明棠抿了抿嘴唇。
謝臨不動聲色地把手又握緊了些,平靜地說:「方才我在外院招待客人,聽聞世子爺不請自來,前去影壁迎接,卻從管家口中得知,世子爺趁其不備,自己溜了進來,怎麼現在又嫌寒舍招待不周了?」
陸獻音有點生氣了。
這個謝臨,說話怎麼這麼不客氣?他不就是跟顧明棠說了兩句話嗎?以前說得更多呢!
他想了想,似笑非笑地說:「我不過開個玩笑,謝閣老怎麼還認真計較上了。」
謝臨也笑了笑,笑容十分和煦:「既然如此,就請世子爺隨我到宴息處去喝杯茶吧,這內院著實不是世子爺該待的地方。」
陸獻音拱手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閣老請。」說完,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臨側頭對明棠輕聲說:「我先過去了。」
明棠應了聲「好」。
謝臨握了握她的手才鬆開,卻發覺她手心都是汗,心沉了一沉。
待兩人走遠後,胡媽媽喚了聲「夫人」,既擔憂又焦急:「這個世子爺,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