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你這賊頭挺有趣,有些手段,才開始就射殺了對方的領隊。外邊起碼兩隊的人馬,應該至少是一個校尉」老者點頭贊道「山南道這地方,能殺掉一個校尉的山賊,這麼多年,老夫如果記得沒錯,你應該是第一個」。
「不過」老者看了一眼王健,雙眼睜大「按照軍隊的規矩,領隊戰死,屬下再不取勝,回去要全部砍頭的」。老者那雙不知道何處安放的手,說著又做了一個劈削的手勢。
對這套又恐嚇又讚揚的手段,王健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問道「你真是一個被貶崖州的小官?」。
「沒見識,也就是一個賊頭。讀書少了」老者搖著頭,舒展了一下腰身,跺了幾步繼續說道「崖州司戶,鳥都飛不到的地方。大概最多七品吧,確實很小很小」,同時伸右手捏住小拇指尖,做了一個很小很小手勢。
「小官還搞出那麼大排場?」
「嗯,這倒是,不過被貶之前挺大的」老者苦笑道,又把兩手攤開,比劃了一個很大很大手勢。
王健冷笑一聲「到底有多大,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至少能天天吃白饃加肥肉」老者哈哈一笑。
「看來你得罪了不少人」
「不是得罪了很多人」老者望向廟外「只是嚇到了某些人」。
王健這時候也感覺到了什麼,廟外的聲音似乎變小了。
這幫騎兵確實訓練有素,只是過了一會就重新規整完畢,準備開始陣列的進攻了。
廟的圍牆不高,還有些殘破,甚至幾處低矮的地方,騎兵只要一躍馬就能跳進來。院牆中有一個不大的院子,加上一間主廟兩間偏殿。近兩百號人在裡面,雖然有點擠,但是可以保證每段牆上都有幾十個人防衛。
目前騎兵的戰法就是圍著廟宇奔跑,逐步靠近,並不時向裡面射箭。山賊們大部分射箭不准,所以很少放箭,只是窩在圍牆邊等待,只有在比較有把握的時候才放箭。畢竟一隻羽箭要好幾個銅板才能買到。
王健帶來的東六寨的這幫山賊,也是多年在刀口討生活的。雖然一般不敢硬碰硬,但是做山賊是沒有退路的,被官府抓住就是一個死。所以當他們真的無路可走,需要拼命的時候,也是兇悍異常,根本不在乎死活。
這個鬼世道,早死早托生而已。
王健早就讓人把偏殿中的幾個橫樑拆下來,一頭削尖,立在院牆破損的後面。騎兵躍馬進來的時候,很容易直接撞到木頭尖上。即使騎兵不受傷,也很容易跌倒,這時候山賊們便一窩而上,亂刀砍死。
騎兵倒是不著急,只是看到空隙後,曾經有幾匹馬跳過圍牆,沖入院子一頓砍殺。雖然砍翻了幾名山賊,但耐不住院子中人多,騎兵沖不開,也有些損失。
騎兵在開始衝擊幾次之後,發現沒有多大效果,也發覺這些山賊還是有些戰鬥力的。不是一衝就散,奪路而逃的烏合之眾。而且配合家丁的冷箭,還是頗有些棘手。於是騎兵不再一味蠻上,而是改變了戰術。
他們一部分人繼續圍著廟宇奔跑射箭,另一部分人則是衝到圍牆幾十步的距離,利用慣性向牆上遠遠的拋出連著繩子的鐵鉤。如果鐵鉤掛住了院牆,騎兵就縱馬向回一拽。
寺廟的院牆是夯土打的,山南多雨,時間久了,不是很結實,一拽就能摳下一大塊夯土來。這種戰術下,顯然用不了多長時間,院牆就會被扒得到處都可以躍馬進來了。
王健沒時間再理會老者,趕緊跑過去指揮著山賊們爬上牆頭,等鐵鉤一扔過來,就想辦法砍斷連著鐵鉤的繩子。但這樣山賊就很容易被弓箭射到。
沒有辦法,王健知道現在就是拿人命換鐵鉤,他就不信一個騎兵隊伍能隨軍帶有多少鐵鉤。期間王健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老者。
老者也不添亂,也很聰明,沒有一味待在驢車附近。而是不知道從哪裡換了一身山賊的服裝,找了一處比較隱蔽的角落,雙手插在袖間,盤腿坐下,饒有興趣的看著山賊們的忙活。時而點點頭,時而搖搖頭。
「一條狡猾的老狗」 王健心裡暗暗罵道,這幫當官的都是人精,最大的本事就是忽悠別人去送死。
大概半個時辰後,騎兵的鐵鉤基本耗盡了,山賊這邊也死傷了10幾個兄弟。而院牆上可以躍馬進來的地方,也擴大到了十幾處了。
王健看著騎兵收攏了陣型,排成幾排,手上也全部換成了鋼刀,就知道真正的衝鋒就要開始了。王健一邊張羅著大家準備,一邊看了看車隊的那些家丁模樣的人。
車隊的那些漢子這段時間也沒有閒著,他們手持官軍才能用的那種強弓,匍匐在廟宇的屋頂向外射箭。尤其針對的是些拿鐵鉤的騎士,牆外大部分死傷的騎兵,都是這些人幹掉的。這批人還真是訓練有素。
看天上的太陽已經西斜,大概是申時了。再有一個多時辰,天就黑了。
王健也贊同老者的想法,如果能堅持到天黑,山賊就有希望突圍出去。畢竟山賊對地形很熟,而且這地方四處樹枝爛泥,騎兵是不可能在夜間疾馳的。否則一個看不清,馬失前蹄,摔都能摔死了。
趁著騎兵退回重整的間隙,王健看了看正在廟門口對決的趙客和管家。
按照王健的看法,這倆貨不是殺了親爹,就是偷了婆姨。打起來招招拼命。
趙客和管家都是少見的高手,交手太快了,王健根本看不清楚,只是感到人影晃動,伴隨有刀劍敲擊的聲音。這都打了半個時辰了,一般人累都累死了。
突然兩人分開,王健這才看清楚兩人目前的狀態。
趙客的士子巾已經掉落,披頭散髮,左肩和肋下各有一道傷痕,著實傷的不輕。而那管家也好不到哪裡去,肚子上看樣子被銀鉤拉了一道,不知道深淺,血呼啦啦,很是滲人。
趙客看了看四周的情況,猙獰的一笑「裡面的那位大人,應該上路了」。
管家自然清楚現在的狀況,抖了一下手中的刀,非常鎮靜的說「至少你我要先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