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此時已是憤怒難當,他擔心的看向周芷若,只見周芷若突然扯下蓋頭,她身形微動,已是追了出去,那身姿步伐,簡直快到不可思議。
張無忌還沒追到大門邊,突然身邊紅影閃動,一人追到了趙敏身後,紅袖中伸出纖纖素手,他還來不及反應,一掌已經朝趙敏背後拍去。
這一下出手,迅捷無比,出手的正是新娘周芷若。
張無忌心念一動,眼見她將要打在趙敏身上,當下不及細想,竄上前去便扣周芷若的脈門。
周芷若左手手肘倏地撞來,波的一聲輕響,正中他胸口。張無忌體內九陽神功立時發動,卸去了這一撞的勁力,但已感胸腹間血氣翻湧,腳下微一踉蹌。
就在這一瞬之間,周芷若一掌已經直接拍在了趙敏背心,但威力因張無忌而被卸去了一般,此時只是將趙敏擊飛撲倒在地,口吐鮮血,沒有一掌斃命。
范遙眼見危急,救主情殷,伸掌向周芷若肩頭推去。周芷若左手輕輕一拂,范遙只覺手腕一陣酸麻,不得不退下來。
趙敏被周芷若重傷,再難起身,張無忌絕不想和周芷若動手,只是見她招數太過凌厲,又一心想致趙敏於死地,迫於無奈,只有招架勸阻。
周芷若上身不動,下身不移,雙手連施六招,張無忌使出乾坤大挪移心法,這才堪堪擋住。
六攻六守,在電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間便過去了,大廳上群豪屏氣凝息,無不驚得呆了。
趙敏躺倒在地難以起身,范遙伸手去扶,卻見周芷若不知如何出招,他只覺自己雙手一痛,像是被什麼東西打了一樣,可他卻怎麼也看不見打他的是什麼東西。
這一下,周芷若使得是彈指神通,但她此時已經不需要藉助實物出招,而是直接內勁外化,傷人無形。
楊逍看著周芷若這一手絕技,已然目瞪口呆,喃喃的說不出話來。
周芷若傷了范遙後仍不住手,張無忌害怕趙敏被打死,不得不使出所有功夫去阻擋周芷若,可惜,張無忌武功雖然高強,但之前被周芷若那一掌震傷,又要護著趙敏,與周芷若對戰便顯得有些難以招架。
廳中眾人見此情形誰也不敢上前,一來不想幫助趙敏,二來也怕不敵周芷若。
況且夫妻打架,他們也不好摻合。
但周芷若明顯沒有留情,她每每出手都是殺招,再戰下去,時間長了,張無忌必受重傷。
殷天正看了眼楊逍,見楊逍不知為何愣在原地,只能自己上前救人,卻沒想到小魚兒先他一步。
彼時張無忌和周芷若打的難解難分,小魚兒衝到兩人中間,替張無忌擋下周芷若的招式。
周芷若見小魚兒加入戰局,怒氣更盛,出手做來越快越來越狠,張無忌雖有小魚兒相幫,但一時間仍舊難以脫身,甚至周芷若此時的殺意更為濃厚,她已經不想再和兩人糾纏,一掌將他二人推出之後便要使出彈指神通直打趙敏心脈。
情況危機,眼見趙敏即將斃命,小魚兒顧不得其他,與周芷若出招的同時使出了神龍擺尾攻擊周芷若。
周芷若聽得身後風響,衣上也已微有所感,就在這一瞬,她的彈指神通位置偏移了半分,與此同時,她蓮步輕移,方位變化,須臾之間落定在五步之外,而小魚兒的掌風擊在院牆上,直接將院牆打穿了出去。
眾人一見這一掌威力無不震驚。
這是什麼武功?這樣精妙絕倫威力無窮,他們竟從未見過聽過。
在場也有見多識廣之人,不知是誰隱約說了一句:「這莫非就是失傳已久的降龍十八掌?」
話音未落,人聲涌動。
失傳已久的武林絕學今日被自己得見,這可是多大的運氣啊。
那周芷若已經停手,她看向小魚兒,清絕脫俗的絕美容顏此時冷若冰霜。趙敏被打中心脈,內傷加重,張無忌連忙過去封住了她的心脈,減輕了她的痛苦。
「我果然沒猜錯,你居然真的幫張無忌和趙敏來對付我!」周芷若緩緩出聲,聲音一如既往的清亮動人,可聽在人耳中卻有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好像冰凌擊水,威壓無比。
眾人皆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顫,心裡納罕,為何如此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竟有如此攝人心魄的威壓。
小魚兒並不想傷周芷若,只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為之,那個時候他只能這樣才能讓周芷若分心,增加趙敏活命的機率。
「師父,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可能他真有什麼急事,事情還沒弄清楚,沒必要殺人。」小魚兒急忙解釋,但周芷若只冷冷一笑,說道:「張無忌受妖女迷惑舍我而去,眾目睽睽之下還有何可以辯解?」
張無忌絕不想離開周芷若,他道:「芷若,請你諒解我的苦衷。我們的婚姻之約,張無忌決無反悔,這場婚禮只是稍遲數日,等我回來,一定登門致歉重辦婚禮……」
周芷若冷冷的道:「今日你去了便休再回來,我們兩個就此恩斷義絕,再不相干。」
「芷若……」張無忌心慌意亂,聽到周芷若要和他恩斷義絕心中已經開始動搖,他往周芷若的方向走了兩步,想要將事情說清楚,卻見趙敏咬牙站起,一言不發的向外便走,她步履姍姍,青衫被吐出的血染的變了色,達到觸目驚心的地步。
張無忌腳下一頓,說道:「義父於我恩重如山,芷若,你我婚姻之約我一定遵守,對不起。」說著便向趙敏追了出去。
群豪雖然見過江湖上不少異事,但今日親見二女爭夫,血濺華堂,新娘子以神奇之極的武功毀傷情敵,無不神眩心驚,誰也說不出話來。
殷正天、楊逍、俞蓮舟、殷梨亭等不明其中原因,誰也不敢攔阻。
周芷若悽然一笑,朗聲說道:「各位親眼所見,是他負我,非我負他。自今而後,周芷若和姓張的恩斷義絕。」說著她揭下頭頂珠冠,扔在地上。
殷天正、宋遠橋、楊逍等均欲勸慰,要她候張無忌歸來,問明再說,卻見周芷若雙手一扯,嗤的一響,一件繡滿金花的大紅長袍撕成兩片,在空中飄了兩下落在地上。
此時她一身紫衫迎風而立,更顯得她清冷無雙。
「江小魚,張無忌薄情寡義,而你為他對我動手欺師滅祖,從今以後,你我師徒緣盡,再見陌路。」
小魚兒呆呆立在原地,目中突然流下淚來,幾乎是他平生第一次流淚,他也不知道這是感激的淚?是悲傷的淚?是憤怒的淚?還是羞愧的淚?他只覺得五雷轟頂,心裡好似猛然空了一塊,永遠也填不上了。
「所以,這就是你為何非要在今日教我武功的原因是不是?」小魚兒苦笑一聲,抹去臉上淚水,然後快步走到周芷若面前道,「你早就料到了是不是?」
周芷若料想小魚兒難以接受此等情況,卻沒料到他竟然會憤怒至此,一時間有些意外。
周芷若不答,小魚兒再難忍受,大聲吼道:「回答我!」
武林群豪見證了未婚夫妻恩斷義絕後,又親眼所見師徒決裂的場景,一時間心下震驚太過,難以平復,更無人敢出聲相勸。
周芷若面目平靜,冷聲道:「是又如何?」
小魚兒怔了怔,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後一退,他的眸光好像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
「江小魚,我從未逼過你,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從你選擇張無忌的那一刻你就該明白,結局已經註定了。」
聽了這話,小魚兒才徹底明白,他笑了笑道:「一個人若是狠心至此,誰也拉不住。」他雖然在笑,但誰也想不到小魚兒的笑容竟是如此悽慘。
張無忌追隨趙敏而去,明教上下固感臉上無光,前來道賀的群豪也是十分沒趣。眾人紛紛猜測,不知道趙敏拿了什麼要緊東西給張無忌看了,以致害得他急急追出,聽他言中含意,似乎此事和謝遜有重大關連,但其中真相卻是誰也不知。
其實趙敏握在掌中給張無忌看的,乃是一束淡黃色頭髮。張無忌一見,立時認出是謝遜的頭髮。謝遜所練內功與眾不同,兼之生具異稟,中年以後,一頭長髮轉為淡黃,但這顏色和西域色目人的金髮卻截然有異。
張無忌以為謝遜的頭髮既被趙敏割下一截,想來人必在她掌握之中,自己如和周芷若拜了天地,她一怒之下,不是去殺了謝遜,便是於他不利,可是當著群豪之前,卻又不能向周芷若解釋苦衷。要知眾賀客之中,除了明教和武當派諸人之外,幾乎人人慾得謝遜而甘心,不是報復昔日他大肆殺戮之仇,便是意圖奪取屠龍寶刀。是以他一見趙敏奔出,明知萬分對不起周芷若,終以義父性命為重,跟著追去出了大門。
周芷若不欲再留,當即轉身離去,峨嵋眾女互相看了看,連句告辭的話都沒有便氣憤離去。
殷天正攔住周芷若連聲致歉,說日後定當帶張無忌前來峨嵋金頂鄭重賠罪,再辦婚事。周芷若並不理會,峨嵋眾女聞玄歌而知雅意,敬謝不敏。
張無忌不知去向,周芷若又率峨眉弟子離去,眾賓客哪裡還好再待下去,紛紛告辭離開,楊逍范遙等人無不憂心忡忡,今日之後,明教教主張無忌的聲望將大大減弱。周芷若不僅是峨嵋派掌門,更於武林各派有恩,且她武功深不可測甚至更甚張無忌,她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日後只高不低,若是不能解除誤會惹得峨眉針對明教,那才真是明教之大難。
「什麼大難?不就是沒結成親嗎!」周顛雖然也遺憾二人就此分開,但婚事不成還對明教不利,這他真是萬萬沒想到。
范遙道:「表面上看是教主和周姑娘成親,但這其實就是明教和峨眉的聯姻,如今教主背棄周姑娘,這讓江湖人怎麼說?他們還如何信服教主?再者今日你也看到了,周姑娘武功之高恐怕普天之下難有敵手,她對武林各派又有恩在前,這種情況之下,誰還會相助我們明教?」
周顛恍然大悟,擔憂道:「那聽你這麼說,事情十分嚴重啊!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楊逍道:「當務之急還是要穩住周掌門,再派人把教主尋回來讓他登門求得周掌門的原諒,這場婚事一定不能取消,否則我明教抗元大計也將受到影響。」
周顛點點頭,道:「說得對,我這就派人去找教主。」
「不必了。」小魚兒坐在議事廳中,一身頹喪之氣,只見他原本微微垂著的腦袋緩緩抬起來,而後似有若無的低聲一笑,「趁早歇了這個念頭吧,否則後果更加嚴重。」
周顛不太明白,問道:「這什麼意思?難道說她還真要對我明教不利啊?」
小魚兒仿佛沒聽到周顛的話,他慢慢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出大廳,任憑周顛在身後喊他也不應上一聲。
「噯,怎麼就走了?」周顛跟了過去,被楊逍拉住,「你就歇一歇吧,你沒看出來江少俠心情不好嗎?師徒之間突然決裂,擱誰誰受得了啊?」
周顛也冷靜下來,但仍舊覺得奇怪:「可是不對呀,這師徒感情再好,決裂了也不至於像他那樣怒氣滔天又失魂落魄啊。」
「這……」楊逍頓了頓,是啊,普通的師徒又怎會如此?看來江少俠也是為情所困之人啊。
宋遠橋等人見事態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心中皆惋惜不已,也同楊逍等人辭別準備回武當山。
宋青書不願回去,被宋遠橋知道後追問原因,他竟說道:「芷若此時定然萬分難受,我不能替她分憂解難,但這個時候能在她身邊陪著也是好的。」
「糊塗啊!」宋遠橋一聲嘆息,怒道,「宋青書,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麼?她峨嵋派那麼多人誰不能陪她?此時無忌已經因為趙敏那個妖女而被江湖人指摘,難道你也要周姑娘因為你被江湖人說三道四?」
「可是……」
「夠了!」宋遠橋恨鐵不成鋼,青書聰慧過人,怎麼留在情愛一事上泥足深陷了?不行,決不能讓青書去找周姑娘。
打定主意,宋遠橋斬釘截鐵道,「你東西也別收拾了,現在就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