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領導

  我大學畢業後就在起點英語培訓機構打工。機構總部在省城貴陽，37個分校遍布全省，我所在的安順校區是六年前創立的。我和校區負責人Tia見證了這裡的一切。

  Tia是我的貴人，因為她的提攜，我第一年就當上了教學組長，干到第三年就被提拔為預備教學總監，不用羨慕，這個職位到第七年還是沒變。而預備的意思指的是：干總監的活路卻領不到總監的工資！

  我帶的團隊雖然看上去懶懶散散，但SOP流程走得極為標準，每個月的KPI指標都能完成。偶爾個把月招生不理想Tia也不會責怪我們。我喜歡跟這個團隊在一起工作，我們不但有創造力，還有極高的效率。僅用了三年的時間，我們就替大Boss賺了很多錢。而我的月薪終於從4K漲到6K。遺憾的是Tia上周離職，她是高齡產婦，要保住孩子。

  接替Tia的人叫羅芳。此人現在正坐在我的對面給我和教學組長開小會。高級黑色西裝配同色繫緊身牛仔褲，手裡提著一個驢牌的托特包。身上的名牌香水味過於濃烈，讓我很想打噴嚏。

  羅芳有一頭幹練的短髮，因為發量少，特意燙得很蓬鬆。扁臉，還喜歡板著個臉，臉色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眼神犀利，嘴角總是撇下來的，有一種巴不得把老公送到墳頭的壓迫感。因為長期不吃飯，身材消瘦。從側面看，除了凸出來的額頭，她就跟木板一樣——平坦。她只比我小一歲，比我晚入職一個月，幹了一年就從教務長升為校區負責人，能力強，架勢大，我和Tia去總部開會，她從來不和我們打招呼，有時候在廁所碰到也只是一笑而過。不過她的確有拽成二五八萬的底氣：

  她的校區運營每年都是前三，前年的招生排名還是第一。

  把她手裡的五個教務長培養成各分校的校區負責人。

  把她的教學總監培養成了鐵人，人家月子都沒坐完就提前回來上班了。教學組長病了都不敢請假，在醫院輸完液，拔掉針頭後就回去上了一個月的暑假班，假期班結束後又回醫院繼續吊鹽水。還有一個教學組長，因為沒時間吃早餐和午飯，暈倒在講台上。

  教學組長Vincent剛剛給我說這些的時候，左眼不自覺跳了幾下。窗外突然下起了大暴雨，空氣中總有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不適感。

  小會。我，教學組長和教務長開碰頭會議，總結上周工作，布置這周工作。平時半個小時就能搞定，但羅芳一個人講了90分鐘，因為她要布置一整年的工作，這樣顯得她有遠見。接著是例會。全體員工共參加。她得啵嘚兒一個多小時，不喘氣不喝水還不走神，這輩子沒見過腎這麼好的人。

  羅芳讓我們注意PPT里的電子表格，密密麻麻的一堆文字，還用三種顏色標記重難點。她把未來三個月的工作安排好了。

  招生，奧賽，音樂劇，集訓....

  每個一員工都不要想準時下班，包括後勤阿姨！

  反饋式提問是她的最愛，每講完一張PPT就會點名提問我們剛剛她講了什麼！散會之前還會再次提問今天會議的重點！溫馨提示我們下次要是答不出來，就扣績效工資！

  本該十二點結束的例會拖到下午一點半。

  散會的時候我被羅芳叫住：「薇薇安，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找你說點事。」

  Vincent向我投來同情的眼神。

  辦公室是Tia留下來的，什麼都沒變，但我總覺得這小房間籠罩著死寂的氛圍。這讓我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冷顫。羅芳坐在我對面嘚啵嘚兒，主旨大意就一點：做只聽話的狗，跟她多交流。念到下午一點五十才終於肯放我走，而十分鐘後是我的上班時間！

  擅長時間管理的羅芳提前點好了外賣，自己坐在小房間享用午餐和冰美式！我就像個憨包一樣嚼著保溫杯里的枸杞和菊花！還好Vincent給我帶了一碗干雞塊米粉。才吃了兩口粉，就被她喊去小房間對接工作。

  下班前十分鐘，羅芳又把我喊到她的小房間，向我抱怨大家的工作效率沒有達到她的期望，讓我談一談如何整改！我提出兩點建議，她全盤否定，覺得我的建議不成熟，給我兩點成熟的屌建議 ：

  一．每天提前一個小時上班對接工作！

  二．每天下班後去她小房間復盤。

  十八線打工人每天晚上十一點看到羅芳發來的「收到回復」四個字，比看了三部鬼片還恐懼。鬼不會害我，也不會讓我加班！但這四個字可以連續讓我和教學組長Vincent鍵盤敲到半夜兩點才敢躺在床上排毒。

  夢裡。

  那個戴表的男人又坐在車裡。我看清楚那塊表的模樣了，黑色的皮質錶帶，錶盤很大，外圈和三眼錶盤是亞光金色，其他都是黑色。

  奇怪的是，我只要扭頭看他的臉，都會自動睜眼。

  手機屏幕顯示03：33.

  最近經常這個點醒來，好幾次了。

  窗外飄著毛毛雨，要不是膀胱太脹，我堅決不起來上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