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2024-08-21 20:28:19 作者: 一束雷蒙尼的朝陽
  「若依女相大人之高見,大夏當如何立足?」

  申屠此言,便有鄙夷異族,輕蔑女子之嫌。素毓目視前方,不卑不亢道:「大荒而今僅存兩大神國,西炎軍力強盛,皓翎物阜民豐。如此兩方對峙,四海昇平。

  「然終有一日,西炎王一統天下,屆時便以滅皓翎為例,殺一儆百,敬告部族再無反叛之心。可陛下及諸位以為,皓翎會甘心束手投降嗎?」

  堂溪淵蹙眉,分明是未知全貌,只知其中一二,「女相此言何意,可否細細道來?」

  素毓行禮,迴轉頭掃視一頭霧水,茫然不知所云的眾位朝臣,從容回道:「實不相瞞,陛下日前與本相商議,命本相出使兩國,想必是抱有求和之意。可本相以為,派遣使臣是下策,和親更是下下策。

  「陛下,據臣所知,西炎王孫瑲玹數百年前拜了皓翎王為師,是一眾弟子中最合師父心意的,故而皓翎王心生退位讓賢之意。如此一來,西炎便不必與皓翎兵戎相見,致使天下生靈塗炭。

  「想必那皓翎王是一代明主,知曉若想治國安邦,必當以民為本的道理。臣有一計:既然皓翎王不願大動干戈,我們便反其道而行之,挑撥離間,將一池清水攪混,方可坐收漁翁之利。」

  此番出謀劃策雖為挑明了說,諸位愛卿仍感晦澀難懂,但堂溪淵已是瞭然,他朗聲大笑,道:「如此甚好,不愧是輔佐多朝的老臣,果真沒有令朕失望!」

  「謝陛下盛讚,此事全權交與微臣處理便好。」

  素毓此計看似荒唐,實則有一箭雙鵰之意:設若憑她一己之力,殺了西炎與皓翎兩國君主綽綽有餘,覆滅王權更是不在話下。可她如今是人族的臣子,一言一行都象徵著夏國在世人眼中的模樣。故而她需徐徐圖之,斷不可逞一時之快,為聖朝留下無窮後患。

  如此便要想個折中之法,而搬弄是非,打破西炎與皓翎之間固若金湯的結盟,讓二者眼睜睜看著己身一步步走向深淵卻無力挽回,即為折中。

  待退朝之後,素毓在石階上喚住了申屠仲意,「請大人暫且留步。」

  老伯爵止步,他方才在幼帝與諸位同僚眼皮之下因微生女相失了面子,可轉瞬之間卻又要對較他技高一籌的政客笑臉相迎,作揖行禮,「大人有何吩咐?」

  素毓唇角微勾,溫聲道:「如今不必直面陛下,大人有如此氣量,倒令在下自愧弗如。此番請大人耽擱片刻,只為求問一件事。」

  「大人儘管開口,下官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在下是想提醒一句,傳聞令嬡生得沉魚落雁,風姿綽約,又尚未婚配,終日高居樓閣,兩耳不聞窗外事。可傳言是否屬實,大人自己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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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鎮今日亦是風平浪靜,一派祥和之景,只是比之往常,竟生出幾分山雨欲來之勢。

  玟小六大清早便被前段時日親手接生過的兔子精扯著看熱鬧,親眼見到一位錦衣華服的富家小姐搭乘高頭大馬拉的車架與街頭的俞老闆交涉,回去之後不知是不是託了這位貴客的福,竟接了筆大生意。

  「掌柜的,我家姑娘要一錢半夏,三分丁香,半兩黃芩和兩錢烏頭。記得,要川烏,莫給我們稱錯了草烏。」

  身穿青衣,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列出一張不清不楚的藥方子來,乍一看挑不出什麼錯處,實則上頭所有藥材或多或少都有幾味是相剋的,還胡亂用墨筆寫上是用以益氣補血的。

  所幸回春堂此時只餘下葉十七一人看著,小六上街問診去了,老木又被邀至串子與桑甜兒家中飲新釀的米酒,故而單憑葉十七的性子,只因那丫鬟看著面善,便撤下了防人之心。當真以為這些藥抓來是為主人家調理身子的。

  他取了所需的藥草,末了心地一善,問道:「可要幫二位姑娘搗碎?」

  這便是正中下懷。

  車中端坐的貴女頭戴雪色帷帽,聞言輕輕掀起布簾一角,面紗之下,勾起的唇角若隱若現,「那便辛苦掌柜的了。」

  葉十七面色赧然,掩去眸中欣喜之色,一面拿著藥杵將花瓣搗爛,一面羞澀解釋道:「姑娘不必如此讚譽我,我不過是回春堂里一個打雜的罷了,沒什麼本事。」

  「公子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若非公子貼心周到,小女子便要獨自一人費力將這草藥磨為碎粉方可入鍋煎煮。說到底,還是要多謝公子。」

  待葉十七將藥材包好交與丫鬟,又見車內的姑娘伸出手來,纖細修長的兩指之間捏著一方絲帕,柔聲細語,「公子辛苦了,擦擦汗稍事休息片刻吧,小女子在此謝過了。」

  丫鬟回身接過。

  饒是葉十七這般軟心腸的人也在見到那繡有鳳仙花的絲帕時猶疑不決,照理說這是姑娘的一番好意,他理應有所表示,可他又憂心小六若是看見這女兒家的貼身之物,會胡思亂想。

  掙扎良久,方開口拒絕道:「不必了,多謝姑娘。」

  如此便是作罷了。

  丫鬟提著藥包鑽入馬車,從袖中取出火摺子捏著帕子焚了,而後攪著手指,憂心忡忡道:「小姐,我們此次偷偷溜出來,若是被老爺發現該如何是好啊?」

  申屠雲蕖抬手撥開帷紗,瞥了丫鬟一眼,「知雨,你何時這般膽小如鼠了?這裡是清水鎮,遺世獨立之地,就算我們要在此處配毒弒君,誰又能查得到。」

  她嫌惡地蹙眉,拍了拍手,道:「妖族就是低賤,塗山家的狐狸尤為不知好歹。

  「此行蹤跡本就隱秘,再者,本小姐平日裡裝作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束之高閣,誰又能料到我們會與叛黨勾結,私自助王爺謀權篡位呢。」

  知雨對此番解釋困惑不已,又問:「既要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小姐方才為何又要向那狐狸精示好呢?」

  申屠雲蕖歪著頭舒緩脖頸,慵懶道:「謀權篡位要有,攀龍附鳳亦要有,你都知曉反叛之事是大逆不道,我若不為自己備有後路,只怕最後連怎麼死的都糊裡糊塗。

  「妖族的塗山氏雖生得一身騷,可卻是大荒首富,若有朝一日王爺得不到帝位敗了,我也能憑著勾搭上塗山狐狸成功脫身。」

  知雨身形一顫,「倘或依小姐的計策,當是嫁與塗山家那位光風霽月的二公子,而後同他生兒育女,共度此生嗎?」

  「本小姐又豈會委身一隻妖?知雨,你跟隨本小姐已久,又怎會不知我心之所向。

  「自然是坐擁萬千金銀,衣食無憂,卻又要忍受喪夫的悲痛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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