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聽說，行宮裡的人圖方便，不願來年除草，等鑾駕回宮，便會一把火將雜草給燒了。」
皇后看著窗外，「可是燒了又有什麼用呢？一不小心燒毀古木房屋，為著些小事掉了腦袋，到了明年春天，春風一吹，還不都長出來了。」
「草還在，他們卻丟了性命，實在不值。」
「孫答應聰慧，可知道什麼除草之法，也省得這些個下人蠢笨，連累家人。」
為著些小事掉腦袋、還連累家人。
這說的哪裡是除草？
孫妙青抬頭，「娘娘的意思是……」
「本宮正是不懂，才問你。」
「是，嬪妾失言。」孫妙青連忙改口，「嬪妾以為，與其火燒，不如連根拔起，這樣，今年不必點火、來年也不必，日頭下辛苦。」
「娘娘以為如何？」
皇后微微一笑，「術業有專攻，本宮不懂這些，答應既知，便放手去做吧。」
孫妙青也不能說不聰明，只是方法和方向永遠只有一個是對的。
「可是嬪妾現在根本不是華貴妃娘娘的對手，只怕一時……」
華貴妃？
合著她以為當下要除的根，是年世蘭？
就她？
除年世蘭？
且不論家世寵愛，便是單打獨鬥，她也不夠年世蘭一拳。
皇后看了孫妙青一眼，沒說話。
孫妙青還不算無可救藥，「是四阿哥？」
皇后視線挪開。
「可是、可是四阿哥……」是未來的皇帝啊。
此刻已經不是孫妙青猶豫要不要將此事說出來，是皇后壓根不想從她口中聽到下半句。
「此事可大可小，你自己選。」
皇后起身，「本宮乏了，繪春，送孫答應出去。」
「皇后娘娘……」
繪春挪步，擋住孫妙青的視線，「孫小主，您請回吧。」
孫妙青自己爬起來，走出鏤月開雲，回頭看了一眼：草還在，他們的命卻沒了。
皇帝最忌後宮干政。
華妃、甄嬛、皇后，前前後後都因不知分寸，被皇帝秋後算帳，連累自己和家人。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如果四阿哥和自己之間，只能選一個。
她不會猶豫。
但是親手謀害皇子，這罪名也不小。
孫妙青想到一個人。
「小主，華貴妃娘娘的儀駕來了。」
寒英提醒，孫妙青退後兩步，在路邊蹲下。
待儀駕離開，孫妙青起身，她站在路中央，看著高高在上的年世蘭。
為什麼有的人命就那麼好？。
穿過來就是高貴的華妃，越犯錯越往上。
而自己，越努力越倒霉。
讀書的時候，背的沒考、蒙的不對。
現而今，盼的不來、來的全廢。
親兒子沒了，養子也養不成，還要親手送他走。
「鑾駕下個月就要回京了……」
【兔頭今早從九州清晏回來，說昨晚去的時候碰見個人……】
兔頭……
【本宮才想起來，皇帝有個粘杆處，粘杆處有個夏刈，這人專門幫皇帝殺人和刺探消息，前世江城江慎的腦袋就是這個粘杆處粘走的。】
【甄嬛與果郡王的私情也是他發現的。】
【你以後在宮裡宮外任何有人沒人的地方，說話都注意點。】
「本宮知道了。」
知與不知，皇后一向都很小心，她自己多加注意才是最要緊的。
皇后看向華妃：你就是為了這，專門來一趟？
【當然不止。】
「內務府已經將後宮大封、中元法事等等這半個月的帳目做出來了，黃規全說皇后娘娘已經看過，臣妾瞧著不對。」
「妹妹是覺得哪裡不對？」
【哪裡都不對！】
【孫妙青算不得聰明，可也不會蠢到自己去給皇子投毒。】
【再者，那個小老四若是個沒用的，獨自一人在圓明園，也活不到這麼大。】
年世蘭抬了抬手，頌芝將兩本帳冊奉上。
剪秋過來拿上去。
「臣妾還是覺得這帳繁瑣了些，國事繁忙，帳目還是做得簡單些，一目了然，才便於皇上查看。」
【乾脆給孫妙青搭個戲台，安排個狂徒，讓皇帝親自看一場顛鸞倒鳳、大汗淋漓，然後賜個一丈紅，孫家完美落幕。】
【簡潔明了，多好？】
她便是忘不掉一丈紅是嗎？
皇后微笑翻帳冊：
年世蘭啊年世蘭，你怎麼還跟剛入府時候一樣天真呢？
本宮的局都布到這裡了，你難道還以為目標是孫妙青？
小老四不除，大宴之上，哪有你兒子的位置？
「正因為要給皇上看，才要事無巨細。」皇后合上帳冊，「越細緻，越挑不出錯。」
越繁瑣，越花眼。
她們挑不出來，皇帝也就挑不出來。
「華貴妃得空，該想想有什麼遺漏的才是，後宮之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皇后的意思是，想想前世有沒有類似的法子。
孫妙青最喜歡撿現成的用。
只要能猜到她的下一步棋，便有應對之法。
沒得羊肉沒吃成，自己反倒惹一身騷。
「遺漏？」
剪秋將帳冊又捧過來，頌芝接過放到娘娘手上。
年世蘭翻了一頁，又翻了一頁，「遺漏？」
【記憶是死了嗎？怎麼突然之間一片空白？】
【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說不出，顯得本宮很蠢。】
【隨便編一段告訴皇后？】
【不行，她能聽到。】
皇后：「……」
有的時候，皇后也希望她在自己面前，也不要太不把自己當外人，稍微控制一下心聲。
【想起來了！】
【前世大隊長為了業績，曾兩次明里暗裡慫恿齊妃動手除胎兒。】
大隊長……
為了業績……
皇后手撐著腦袋，指腹落在太陽穴。
【齊妃此人，英勇無比，實名投毒，戰績可查。】
實名投毒……
【一次是給甄嬛，為了獲得更大的成效，把本宮也算計進去，你還安排了安陵容來幫忙識破此局，甄嬛承你人情，你得了三阿哥撫養權。】
【還有一次是葉瀾依，濃濃的紅花湯，屠龍勇士一眼識破，可人家壓根不想給老登生孩子，當場喝下。】
【說起這屠龍勇士……】
皇后咳咳兩聲，讓她莫要跑題，說完趕緊走。
年世蘭抿了抿唇，【於是你一石二鳥，既叫葉瀾依此生無法生育，也叫李靜言徹底靜言。】
歿了就歿了，什麼叫徹底靜言？
她就不能好好說話？
「中元節夜裡的物品沒有寫清，再讓黃規全補一補吧。」年世蘭合上帳冊，「其他再沒有了。」
【這後宮裡頭，能被孫妙青利用的，除了你那敵我不分的二哈，應該也沒有其他人了。】
什麼叫你的二哈？
「那便有勞貴妃。」
皇后抬手，話也懶得說了，讓剪秋趕緊送客。
「我、臣妾去嗎？」
剪秋驚了：華貴妃這是什麼意思？她還想指使皇后娘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