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事是沒有結束的呢?
孫答應和狂徒?
一丈紅?
顯然不是。
鏤月開雲,剪秋問了同樣的問題。
皇后懷中抱著松子,斜倚榻上、閉目小憩,她神色冷漠道:
「後宮比王府複雜,後宮的女人,也比王府的聰明。」
「人吶,總是有好奇心的,總是不滿足自己看到的。」
李靜言和四阿哥薨逝的聯繫太明顯。
肯定的事情,沒有揣測的空間。
皇帝若不給她們空間,她們便要尋到皇帝頭上。
所以孫妙青就是這個空間。
和當年年世蘭小產一樣,皇帝做了惡人、還要拿美名。
「李靜言一面之詞,皇帝便要處死孫妙青,未免太草率了些。」
皇后手上摸著貓,繼續道:「蘇州織造如同皇帝欽差,孫株合遠在江南,若要因此事起了什麼心思,與人聯手做些什麼,於皇帝而言,實在得不償失。」
剪秋懂了,「所以皇上索性便連問也不問,叫孫答應安心。」
皇后不置可否,「你知道皇上現在需要什麼嗎?」
剪秋思量道:「皇上需要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
皇后唇角微微彎起。
是。
現在殺了孫妙青,便是告訴眾人,孫妙青與四阿哥的死有聯繫。
她何故要唆使齊妃對四阿哥下手?
大家將事情前後一聯繫,難免要揣測到皇帝身上。
這有損他的英名。
皇上需要尋到孫株合的錯處,孫家出事,孫妙青就好辦了。
皇后對遠在江南的孫株合沒有法子,可對近在眼前的孫妙青,有的是辦法。
若是孫妙青犯了一個證據確鑿而又無法饒恕的大錯,那麼孫家便是無罪,也會罄竹難書。
皇后想,滿足華貴妃一個小小的願望,也未必不可。
一大早,齊妃殿前失儀褫奪封號貶為答應的聖旨曉諭六宮。
整個後宮瞬間沸騰。
四阿哥薨逝的消息傳出來,大家徹底炸鍋。
後宮人心惶惶,只是事關重大,誰也不敢在明面上妄言。
沈眉莊想去探探情況,接連去了吟風殿和鏤月開雲,都吃了閉門羹。
「宮裡都說是李答應一時糊塗,對四阿哥動手。」
「他便是年幼,畢竟是未來帝王,靠自己能力上位的地位,心智可見一斑,李答應……」
甄嬛搖頭,她覺得四阿哥不可能栽在李靜言手裡。
「我還聽說,昨兒下午,孫妙青去見過李答應,劉畚也是她指使去給李答應請脈的,或許孫妙青在背後做過什麼。」
沈眉莊小聲道:「你別忘了,她可也是重生回來了。」
「姐姐,你莫要再安慰我了,孫氏重生,豈不知四阿哥將來所為?怕就是因為她連日接觸四阿哥,才引得皇上對四阿哥起了殺心。」
「你還是覺得是皇上……」
「又不是沒做過,他怕什麼?」
皇帝已然在除隱患,他能對親兒子下手,未必會對自己這個未來的太后留情。
甄嬛在殿中來回踱步,她得想法子自救。
沈眉莊忽然想起來,「果郡王和浣碧如何了?」
「浣碧說喜歡江南煙鎖重樓,果郡王替她去江南瞧瞧,已經稟了皇上,這兩日大抵便動身了吧。」
「江南?」
沈眉莊瞧著桌上兩個杯子,手指在桌面上無聲點了兩下,「那可真是個好地方。」
甄嬛轉身,「姐姐此言何意?」
「孫妙青一心替你,從除夕倚梅園開始,她就是前世的你,來圓明園與四阿哥接觸的,也是她。」
沈眉莊將桌上的杯子換了個位,「既如此,倒不如讓她替你消了這份疑心。」
「姐姐有何妙計?」
「該是果郡王為未來岳丈家出力的時候了。」
「姐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取笑?」
「好,我不笑話你。」沈眉莊同她如此這般耳語,「到時候內外一起發力,永絕後患。」
四阿哥的喪事很簡單,本就是個不得寵的皇子,大家也沒有太將他放在心上。
七月過去,後宮逐漸恢復如常。
李靜言出事那晚,皇帝沒有召見孫妙青,四阿哥喪事那幾日結束後,皇帝照常見了她兩次,還翻過她的牌子。
言行之間,沒有任何異常。
她想她已經徹底打消了皇帝的疑慮。
皇后還說,皇帝打算中秋復她位份。
孫妙青已經籌劃好回宮之後,要如何討好太后、如何穩固自己的地位,她會安分守己,為自己生下兒子。
就在啟程回宮的前一夜,行宮又出事了。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孫妙青問。
寒英端來一盞蜜湯,「都已經準備妥當,明日便要回宮,聽說皇上今晚去了皇后娘娘那裡,小主喝了蜜湯便早些歇息吧。」
蜜湯清澈,孫妙青喝完漱了口,打了個哈欠,正準備睡下,寒蕊進來。
「小主,御前方才著人來傳話,說是皇上從皇后宮裡出來,路過晚楓亭,想邀您一同去夜賞秋楓。」
「這麼晚去晚楓亭?」孫妙青瞧了眼外頭,「也沒有月亮,賞什麼?」
「晚楓亭?」
寒英想了想,「這時節楓葉尚未紅透,青紅相間,奴婢記得小主您在溫宜公主周歲宴上獻舞,穿的便是雙色舞衣。」
寒蕊附和,「小主此舞,驚為天人,皇上當時眼睛都看直了,現下定然是睹物思人。」
「提燈映葉,如何不是良辰美景?小主好不容易復寵,可不能掃了皇上的興致。」
「說得也是。」
古人最好這種風雅之事,何況皇帝下令,孫妙青哪有拒絕的道理?
「就替我梳妝吧。」
已然如履薄冰的孫妙青,重新妝發,披了件斗篷,寒英扶著她,寒蕊前頭盞燈。
晚楓亭在楓林深處,一盞燭燈、一扇屏風相隔,屏風後那模糊的身影,看身形,大抵便是皇帝。
站在路口的小公公伸手阻攔,寒英和寒蕊留在原地。
「嬪妾參見皇上。」
孫妙青蹲身行禮。
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亭中唯一一盞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