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兩年

2024-10-13 19:02:13 作者: 葉海夏末
  那一場雪融化後便再也沒有下過,東南風成了季節的主旋律。

  之後下了幾場春雨,菜地沒人打理,鼓了一些青青小草後慢慢成了荒地,濃綠茂密。

  東邊鄰居張嬸和西邊劉姨在地里干農活,草棵子都到她們腰那麼高了。

  天越來越熱,預產期也越來越近。

  六月八號一早,我小便見了血。慌慌張張給醫院打了求救電話,然後趕緊仔細檢查了一遍生產用的東西,確認沒少帶便惴惴不安的等待救護車。

  隨車醫生安慰我說不用緊張,等開始疼了才能生。

  我在醫院辦好了手續直接入住一間三人房,另外兩張也是等待生產的孕婦。

  中午時肚子開始疼了,一陣一陣的,醫生說要多走走,讓孩子往下走開指才快。

  我扶著牆在走廊里走了一下午,陣痛時抱著肚子靠牆忍忍,等疼過去才能舒服點。

  疼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時,我疼的實在忍不了了,叫來了護士被推去檢查。

  六月九日下午三點,我進了產房。

  六月九日晚七點一刻,順產一枚男嬰。

  醫生把孩子放在我身邊,很陌生,同時血脈相連的感覺是那麼真實。

  因為沒有家人,他就躺在我身邊陪我熬過了觀察的時間。

  又在醫院住了3天,我曾看網上有人說要時刻看著孩子,我怕有人抱走他,白天不離開視線,晚上用包被繩子繫著手,也不敢睡的太深。

  出院時給孩子辦了出生證明,大名叫蘇望平,小名叫平平。然後在醫院門口叫車把我們娘倆送回了家。

  為了坐月子,我一個月沒出門,缺什麼都讓物業代買。

  但也僅限於此了。

  初為人母,我儘可能照顧小嬰兒,月子只做到了避風避冷水。

  平平很乖,餓的時候知道哭,餵了奶就睡。有時候我在廚房忙呢,一身油煙跑過來,平平小手抓啊抓的,吃奶的時候就特別用力。吃完一閉眼也不看老母親一下,就是個小沒良心的。

  出了月子,帶平平去推了個小光頭。屋裡雖然開了空調我又怕凍著他,給他蓋了一層薄薄的小毯子,結果額頭被熱出了好多紅點。

  一月睡二月鬧,平平就喜歡讓我飛機抱他。然後被他熬的成宿成宿的睡不好,黑眼圈就沒掉過。中間有一次夜裡鬧的很厲害,第二天都沒拉粑粑,擔驚受怕嚇的我趕緊帶他去醫院,拿了益生菌吃了才好。

  日子這麼過著,初夏到盛夏,盛夏到三伏,三伏到深秋。

  陳鋒十一跑來一趟,把平平逗的跟小狗狗一樣咯咯笑,然後給翻過來說是磕頭了,給了平平一個大紅包。

  後來我沒讓他再過來。

  轉眼間又是一年。

  平平一歲時就能自己扶著護欄站起來,小短腿一蹬一蹬的,樂的小牙牙都能看到。

  護欄是組裝的,有個按鈕按下圍欄就能掉下來。平平扶著護欄不小心按到了,翻了一個跟頭摔在木地板上,疼的大哭。後來每每想到那個畫面我就懊悔的想死,心疼的難受,到現在都還是。

  一歲三個月時,平平可以走路了。

  那天他扶著牆來抓我,突然就撒開了手,架著小胳膊肩膀,嘟嘟嘟就奔著我走過來了。小腿走的很快,一下撲到我懷裡。我高興的摟著他,激動地又親又抱,平平咯咯咯笑著以為我在和他玩兒。


  一歲四個月有一天,九月酷暑。

  中午吃過午飯,平平非要拉著我丟東西玩兒,小人兒累的滿頭大汗,身上汗津津的,我讓他歇會就是不依。

  下午平地驚雷突然下了一場大雨,我抱著又累又困開始熬覺的平平在屋門口看雨。大風颳著濃濃的水汽很涼快,平平沒一會就睡著了。

  夜裡,莫名心悸,趕緊去摸摸平平,他額頭燙的厲害。我快嚇死了,用耳溫槍測了體溫38.9,給他貼了退燒貼,然後急的抱著他往醫院跑。

  路上平平突然開始發抖,我嚇得心膽俱顫,嘴裡帶著哭腔喃喃:「平平沒事的,平平沒事的。」

  到醫院醫生給開了小兒退燒藥,我餵給平平,他小嘴巴抿的緊緊的。我求著他:「平平乖,喝藥藥才能退燒就不會難受了,平平乖啊,媽媽求你了。」

  最後沒辦法了,捏著他的小嘴巴硬餵才餵下去一點,然後死活掰不開他的小嘴了。

  半個多小時後,燒退到了38度,我鬆了口氣抱著平平回家。又怕剛下過雨他會冷,給他披了大浴巾。

  剛到家給平平測體溫,又到了39度。我抱著平平再次跑到醫院,嚇得問醫生該怎麼辦。醫生說孩子太小不能掛水,不行可以掛點生理鹽水降降溫。

  醫生給平平扎針時,我心疼的揪在一塊,疼在兒身也疼在母心。

  那晚,我抱著平平在醫院待了一夜不敢回家,生怕再高溫。

  這是平平第一次生病,嚇的我丟了半條命。

  其實有時候我很羨慕有家的人,老人有帶孩子的經驗,真有事也能成為寶媽的主心骨。

  我很多時候覺得自己對不起平平,一切都是摸索的,從網上學的,自己也不知道對不對。

  平平發燒反反覆覆整整一個月才好,我也意識到自己的粗心,那天不該讓玩累的平平吹風。

  到了年底,平平一歲八個月了,會「媽媽」、「媽媽」這樣說話了。

  他叫媽媽時,我心都化了,對平平更是寶貝的不行。

  臘月二十五開始,我就每天推著平平去囤年貨。每次買的不多,小的輕的放在平平小車底下的網兜里,大的重的掛在車把上。

  平平對什麼都很好奇,在超市用小小的手指摳茄子,我發現時給扣了一個小洞。

  臘月二十八,我推平平去買肉。平平小牙牙長了二十顆了吧,最愛吃雞翅,我順帶著給他也買了一大袋子。

  回家時,遠遠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停在我家門口。平平指著車在推車上亂搖,小嫩聲模糊的叫著「qiaiqiai」,「qiaiqiai」。

  我笑著說:「是車車,車。」

  離近了才看到一個人站在我家門口,很高,兩鬢灰白,身子沒那麼挺拔了。

  這個人我想過忘記他,卻在無數個日夜思念他。

  我一下子不爭氣的鼻子酸了,眼前模糊一瞬間,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淌。

  尹木林也在落淚,他激動地顫抖著一步步向我走過來。

  「啊,啊~」

  他張著嘴只發出啊啊聲,手直捶胸口,嘴唇張開閉合幾次,才斷斷續續說出聲。

  「我,我終於,終於找到你,找到你了,找到你了,老婆。」

  「嗚~」

  我崩潰的大哭,憋了兩年多的壓抑,憋了兩年多的愧疚,像衝破堤壩的洶湧洪水一樣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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