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去瞧福珈,她站在屏風邊,光線被擋住了些許,顯得她半整張面孔都籠罩在黑暗中。
「姑姑,這是什麼意思?」浣碧道。
浣碧忽然想到什麼,頭髮也不梳了,側過身去瞧太后。
她是為著長姐說病一直不好才暴露自己,浣碧面色惶恐不安:「是不是那齊汝不是個忠心的,他是不是害了長姐!」
浣碧聲音不大,卻極為尖銳,太后見浣碧一臉焦灼的樣子含笑道。
「我不過是咳嗽一直沒好,你別太過擔心,那齊汝的一家老小都在我手裡,我不怕他不忠心。」
太后的聲音似乎天然就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能力,浣碧聞言,頓時放鬆了許多。
「那便好,只是長姐的咳嗽一直不好,可要換個太醫來看看?」浣碧回到太后身後給她梳頭髮。
長而柔順的頭髮散發著淡淡茉莉的味味,浣碧的動作愈發輕柔,臉上的表情也愈發柔和,平和的像是過去的日子。
「齊汝已經是太醫院之首了,你還有人選?」
浣碧輕聲道:「太醫院的江與彬倒還不錯。」
說話間浣碧已經挽好一個髮髻了。
太后看著鏡子中自己的模樣,有些懷念,這個髮型一直只有浣碧會,福珈雖然也會,但是總沒有浣碧來的精巧。
浣碧伸長手去挑選檯面上的金簪珠釵,手從左晃到右,挑挑揀揀,總是覺得有些不稱心。
最後插了一根金鏤空富貴福壽吉祥扁方,又另外加了兩根燒藍點翠的珠釵。
比起太后的身份,這樣的打扮其實是有些素淨的。
太后左右瞧了瞧,讚許道「很好看。」
又道:「你剛才說的江與彬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太后微微皺眉,似在思索。
福珈接話道:「回太后娘娘,這是一直照顧懿主兒的太醫。」
太后恍然大悟,點點頭「是他,難怪有些耳熟。」
浣碧扶著太后往榻上去坐,自己也做定後:「長姐,正是他,江太醫是一直照顧我的,醫術人品也都不錯。」
福珈為她二人送上茶,立在一旁開口道「只是奴婢記得江太醫一直與懿主兒交好,若讓他來給太后娘娘看診,不知會不會用心?」
浣碧肯定道:「姑姑,這江太醫忠心如懿,無非是心悅她身邊的宮女惢心,要不然也不會到冷宮了,還去請脈。」
提及如懿,太后臉色浮現一抹不喜,很快就消失了,但浣碧還是發現了。
「如此倒可以讓他來看看,太后娘娘這樣咳著,總不是個事。」
浣碧起身又在太后身邊坐下,「長姐可是不喜如懿?」
太后輕嘆一口氣,「我本就不滿意皇上選了她為妃,只是先皇后已死,我也不想因此遷怒她,可為她宮裡又出了多少事端。」
浣碧跪坐一側,一面給太后捏肩,一面道:「長姐,我擁有的不僅是這副身體,記憶我也一樣有。」
太后不知道浣碧的意思,只是沉默不語。
「長姐不喜歡的人,我也不喜歡,從前皇上就因為她,拖延著不讓長姐入住慈寧宮。若福珈姑姑說的後宮不寧有她一份,我必要和她計較。」浣碧十分不滿,拿捏著捏肩的力氣緩緩道。
「浣碧,聽長姐一句,如懿此人不需要我們親自動手,她的堅信她和皇上情比天高,只這一點就足夠讓她吃盡苦頭了。」太后語氣中帶著一絲深意。
浣碧想起如懿認為自己的懿字,是一生一次心意動,想起她在冷宮的境遇,發出了一聲嗤笑。
「長姐,咱這位四阿哥可不是個重情的。」浣碧調侃道。
太后也笑出聲,「小心隔牆有耳。」
浣碧見氣氛融洽了一些,直言快語「長姐,那究竟是何事讓你不痛快。」
因為在太后身後,視線只能看向福珈。
福珈知道浣碧所指,低垂下頭沒有出聲,見福珈的怪異,浣碧很不解。
「長姐,究竟是誰還做了什麼讓您傷心的事。」
浣碧又環視起了周圍的布置,擺設器具沒有一樣是不精心的。
目光落在不遠處小葉紫檀木的如意多寶閣上,上面都是嬪妃進獻上來的物件。
一件一件略過,到貴妃送的白釉瓶上,浣碧腦中電光石火一般。
「長姐,是不是因為遠嫁的端淑長公主!」
海蘭從來都是除了與如懿無關的事就高高掛起,這件事要不是如懿提過一嘴,只怕海蘭的記憶里都沒有這件事。
太后訝異浣碧居然知道這件事,也不瞞她,微微點點頭。
看出太后的驚訝,浣碧解釋道:「長姐,該有的記憶我也有,只是海蘭好像不關心除了如懿之外的事,印象並不是很清楚。」
太后幽幽嘆了一口氣:「我已經有些日子沒有收到端淑寄來的信了,我心裡實在不安。」頓了頓又恨恨道:「若不是高斌一力促成此事,我也不會和端淑相隔兩地,飽受骨肉分離之痛。」
浣碧又怎麼會不記得端淑,長姐的第一個孩子,因為生下就遠去甘露寺,一直沒能盡心照顧她,而深感愧疚,如今還飽受離別之痛。
想起平日高高在上的貴妃,又看著因為思念女兒而痛苦的長姐。
浣碧緊緊貼在太后手側,沉吟道:「長姐,何必自己痛苦,為何不再拉旁人下水,一起飽受如此煎熬。」
「你的意思是……」太后望著浣碧發亮的眼眸,幾乎是瞬間就懂了。
「好,就按你的意思來。」極輕極柔的一句話,卻判定了貴妃的死亡。
如隨口一提一樣,二人不再談及這件事。
「留下來一起用膳吧。」太后拍拍浣碧的手,示意福珈下去準備。
「姑姑可還記得我喜歡吃些什麼嗎?」浣碧笑眯眯看著福珈。
福珈福一福身,笑吟吟道「奴婢自然還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