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策反（一）

  江與彬無力地垂下手，他的手指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隨著慣性微微晃動著。

  他的眼神變得空洞而迷茫，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最終太醫院屋頂的木樑上。

  那根粗壯的木樑承載著整個太醫院的重量，但此刻卻顯得無比沉重和壓抑。

  江與彬的雙眼逐漸失焦，他的思緒也開始飄散，記憶回到他昨天去冷宮請脈的時候。

  外頭換了侍衛，不再是凌雲徹，他有心好奇，但也不敢搭話。

  只覺得新來的侍衛，各方面都十分嚴格，沉著一張臉肅立於冷宮門口，不像從前那個凌侍衛，總是叼根狗尾巴草，靠在牆上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

  他以為有這樣的侍衛，懿主兒和惢心都日子肯定是安心許多了。

  見到惢心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全部錯了，只是一段時間沒有見面，惢心整個人都瘦削了下去，原本還算圓潤的下巴，也變得尖尖的，整個人愈加憔悴不堪。

  蠟黃的臉色，配上一雙甚至有些凸出來的眼睛，讓江與彬心驚膽戰。

  伸出的手更是皮包骨頭，條條青筋暴起得讓他擔心，脆弱的像是那尖銳的東西輕輕一划，血液就會噴涌而出一樣。

  他照常把了脈，懿主兒的依舊平安，出聲想給惢心看看，惢心只是一味的拒絕，就連懿主兒也只是挑著她高挑細長的眉毛淡淡的讓他不用給惢心看，惢心只是有些辛苦，等她身體好了，會給惢心幫忙的。

  惢心送他出殿門，他有心又開了幾次口，全被惢心拒絕了。

  殿門口的院子坐滿了前朝被廢黜的妃子。

  惢心一時不慎，被兩個奔跑的女人撞到，身子便軟軟的倒下。

  他攙扶著惢心在附近沒人的草堆坐下，惢心好像被這一撞喪失了所有力氣，靠在他肩頭，像沒有重量的羽毛，瘦削的臉頰膈得他心口直疼。

  過了一會，他才感覺到惢心哀哀的哭泣，抽動這身體，卻甚至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眼淚如線一般不曾斷掉，順著面頰滑到他的衣服上，他穿著外袍還有裡衣，饒是這樣，他的肩頭也感受到一片濕意。

  他執意握住惢心的手腕，纖細的一捏就能碎掉一般，惢心掙脫不了，哭著讓他把脈。

  太醫院裡傳出高昂的喊聲，驚醒了江與彬。

  福珈姑姑走到他面前，看見他發紅的眼眶，奇怪道：「江太醫，你怎麼了，眼睛怎麼那麼紅。」

  江與彬急忙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整理藥材的時候，讓粉塵迷了一下眼睛，不礙事。」

  齊汝湊上前:「可是太后娘娘有什麼吩咐。」

  福珈轉身看著齊汝，溫和道:「太后娘娘一切都好，只是今日留了愉嬪娘娘閒聊，愉嬪娘娘用完膳有些不太舒服，太后娘娘著急就讓我來請江太醫了。」

  齊汝瞭然的點點頭，「愉嬪娘娘一直是江太醫在照看，江太醫熟悉娘娘的體質。」

  「那就麻煩江太醫跟我走一趟吧 。"福珈微笑道。

  「微臣不敢，」江與彬誠惶誠恐的低下頭。

  見江與彬背上藥箱，簇擁著看熱鬧的太醫紛紛讓開。

  路上無話，江與彬擔心浣碧的胎，腳程也加快不少，二人很快就到了慈寧宮。

  「微臣給太后娘娘，愉嬪娘娘請安。」

  「起來吧。」江與彬應聲站起，放下藥箱，取出脈枕，躬著背極為恭敬的放在浣碧方向。

  半晌不見浣碧抬手，奇怪道「娘娘？」

  浣碧輕笑道：「我沒有不舒服，傳你前來是給太后娘娘看看，太后娘娘久咳不好。」

  江與彬聞言，躬著的背又往下了幾分，他知道太后娘娘一直是由齊汝負責的，怎麼會讓他來，莫不是齊汝和太后娘娘之間…

  江與彬不敢多想，他現在眼前最重要的就是給太后看診。

  太后把手腕放在脈枕上，江與彬把一張素白的帕子輕蓋在手腕上，才伸出手為太后把脈。

  浣碧緊張的看著二人，生怕從江與彬臉上看見什麼表情。

  片刻，江與彬收回手，恭聲道：「回太后娘娘，微臣整理藥房時，看過齊太醫給您開的藥方，並無差錯。」

  太后收回手，淡淡看了他一眼:「依你此言，哀家的病為何還不好，還是你沒有這個能力為哀家診治，拉出齊汝來做藉口。」

  太后說得話，驚得江與彬渾身一凜，連忙退後一步，跪了下來。

  沉聲道：「微臣不敢，齊太醫的藥方並無問題，只是太后娘娘近日似乎夢中多思，憂愁多慮，咳嗽才會反反覆覆。」

  太后抬手道：「起來吧，倒是有些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