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測畢竟只是猜測,是不能問出口的。
江與彬不免有些尷尬,附和道:「懿主兒此言有理。」
如懿認同的笑了起來,「那就麻煩江太醫去幫我打聽打聽凌侍衛的近況。」
想起什麼似的,伸長本就粗短的脖子,努力提起的唇角和睜大的清澈眼睛在江與彬周邊掃視了一圈。
江與彬不知她是何意,奇怪道:「懿主兒怎麼了?」
「呵呵,沒什麼。」
嘴上這樣說,身體是不死心的站起來朝外又看了幾眼。
江與彬跟著如懿的視線轉頭朝外瞧。
道:「懿主兒,是要喊惢心進來嗎?」
如懿狀似無心一問,淡淡道,:「嗯,我想著讓惢心過來收拾一下海蘭送來東西,東西可是已經交給惢心了?」
海蘭許久沒有讓葉心送東西過來了,如懿手裡的錢全部給了凌雲徹,補品什麼也陸陸續續要吃完了,再沒有東西補上,冷宮的日子壓根過不下去。
江與彬笑道:「李玉公公特意讓愉嬪娘娘不用再送東西了,他會打點好的。」
停下話頭,瞅了兩眼如懿思索的表情。
「愉嬪? 是皇上新封的嬪妃嗎? 」如懿不記得自己進冷宮前宮裡有新進的嬪妃,打斷江與彬的話,著急詢問道。
怎麼會這樣?皇上又有新人了?自己都還沒出冷宮,還沒和皇上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皇上和她親口說的你放心,難道不作數了嗎?
江與彬這才想起來,上次沒有來得及和如懿說海貴人晉位的事。
於是,笑容里也帶了幾分真心真意感嘆道:「是海貴人,皇上給海貴人晉了位份還賜了封號,又賜居永壽宮呢。」
如懿面色極快耷拉下來,梗著脖子,微笑道:「這是好事,皇上是真心疼海蘭肚子裡的孩子,看起來海蘭過得很好。」
如懿實則憤憤不滿,海蘭不是說害怕皇上嗎?結果不僅迅速懷了孩子,還晉位,甚至現在居住的宮殿都比她的延禧宮強,難道海蘭也是在誆騙她,他們都是想借著自己和皇上的情分,好一步登天,一朝鯉魚躍龍門!
嫉妒的念頭瘋狂湧上心頭,如懿低頭掩蓋自己眼中的嫉妒,使勁扭著手裡的帕子,餘光看見自己乾燥起皮的手指,把帕子上的繡花圖樣都勾出線了,再一用力,線便斷了,一條粉色的極細繡線就這樣掛在她的指尖。
她想起自己從前嫩白的手指加上五光十色的護甲,襯得自己端莊又得體。
江與彬看著如懿稍變的臉色和牽強的微笑,暗暗搖頭止不住嘆息還好還好,一切都來得及,不用把真心交付給這樣的人。
眼珠子一瞟,尤嫌不夠又添了一把火:「自然,太后娘娘也心疼愉嬪娘娘,時常讓福珈姑姑送東西去呢。」
「是嗎?那我就更放心了」如懿麻木的掛著微笑道,仿佛已經從剛才的情緒抽離出來。
太后是明晃晃不喜歡如懿的,如懿自覺自己為了皇上,一直以來勉強自己對恭順太后,太后也極少給自己什麼好臉色,海蘭難道不知道嗎?海蘭居然還惹得太后憐惜她,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這手段教給她,她也是不願意學的!
和海蘭多年的情誼,在如懿自己的惡意揣測下有逐漸瓦解的趨勢。
江與彬適時把話題轉回了凌雲徹身上,繼續道:「不過微臣想或許是凌侍衛做錯了什麼吧,不然怎麼會無故調走認真值守的凌侍衛。」
江與彬在認真值守四字格外加重了語氣,他本意是想陰陽兩句。
如懿是聽不出來的,她只聽到凌雲徹相關的事,就把心思全放在這上頭,點點頭,紅唇嘟起:「江太醫,你也覺得凌侍衛是個認真的人嗎?那李玉更是無端找事了,他既然打點了人,又為什麼讓我的救命恩人去做這樣的活計,他這種奴才,就是和我說了原因我也是不願意聽的。」
江與彬似為了李玉講話正色道:「微臣和李玉公公還有惢心都是認識多年的,微臣想李玉公公是不會這樣的。」
如懿不悅道:「你不用再為李玉開脫,清者自清,我不願沾染這些事。」
江與彬呵呵笑了兩聲,「懿主兒是需要些什麼嗎?微臣可向愉嬪娘娘傳達,娘娘正當寵,想必沒有什麼弄不到的東西。」
態度很謙卑,挑不出錯。
如懿眉頭一皺,細長的眉毛像蚯蚓一樣可以高高弓起。
如懿嘴硬道:
「不用了,我沒什麼需要的。」如懿自然是需要東西的,但是她不願意向從前低她一等,只能在她庇護下的海蘭要什麼東西。
更何況!
海蘭要是有此心,還需要她開口嗎?
這種只是個小門小戶的女子,必定仗著有了皇上的寵愛就開始得意忘形了!
這樣想著,也這樣開口了濃濃的惡意撲面而來:「海蘭沒有家族勢力,可不要恃寵生嬌,皇后娘娘是不會容忍她的,你可要提醒她。」
「懿主兒多慮了,愉嬪娘娘對皇后娘娘恭敬謙卑,又溫和待下,宮裡頭沒有不誇讚愉嬪娘娘的。」江與彬笑笑。
「懿主兒啊!您就,別擔心了。」
江與彬誇讚的語氣,引得如懿更加不忿,連江與彬也被她收買了不成?
可真是好手段!
斂了斂眼中不滿的神色,眼珠子一轉。
「海蘭有此番恩遇我自是歡喜,可一想到惢心和我還要多勞煩江太醫,我這心裡就不是滋味兒。從前沒能把惢心許配給你,還連累她和我一起進了冷宮,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啊!」如懿說著,眼眶漸漸濕潤起來。
江與彬本還為了嗆到如懿的話,心裡打著小算盤,沒有想到如懿拿惢心出來做文章。
惢心要不是為你,怎麼會來吃苦頭,也不求你這個主子待她多好,也不能不把她當人看啊!
想到惢心雙手上密密麻麻的傷口,江與彬的心更堅硬了幾分。
「微臣就算不為了惢心,也會回報懿主兒的知遇之恩。」江與彬拱手,義正言辭道。
如懿聽得很是入耳,浣碧就應該像江與彬和惢心一樣對她的好報以最高的崇敬。
不自覺笑出聲:「那就好,江太醫可別忘記幫我去打聽一下凌侍衛的事。」
「微臣自然會細細打聽的,那微臣就先退下了。」江與彬算著時間差不多了,還要和惢心交代不少事呢。
「惢心,送送江太醫。」如懿沖外頭喊了一聲,隱隱聽見惢心哎了一聲,滿意的對江與彬點點頭。
江與彬已經退到門口了,踏出門檻,惢心也正站起身,她在斜對角房檐下小小的陰涼處費力的洗著衣服,看見江與彬往著她的方向走來。
心頭一顫,手足無措的想拭去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水,額頭接觸到的是一片冰涼的濕意,還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縈繞在鼻尖。
啊!手還沒擦,惢心急匆匆的把手往本就沾滿水漬的衣服上擦,衣服本就被水浸染的深一塊淺一塊,又因為惢心的擦拭斑斑點點的水痕再次落在長袍上。
惢心靦腆的笑著,侷促的望著水盆里的衣服,江與彬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擦擦吧,」江與彬舉著手把一塊素白色帶著濃濃藥香的方帕遞到惢心眼前。
惢心接過帕子,擦拭著額頭,帕子上的藥香和那天她依靠在江與彬肩頭的味道一樣,帶著能撫平她心的能量。
惢心手裡捏著帕子柔聲道:「帕子髒了,我洗乾淨了下次再給你吧。」
江與彬眼神溫柔看著惢心「沒事,給我吧,要是讓旁人看見對你不好,我有些事和你說。」
惢心把帕子交還給他,遙遙看了一眼半掩住的殿門,沖他頷首,二人又走到上次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