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轉過來的秋芙婧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地下研究所,身下的床鋪充滿了血腥的氣味,
她能感受得到,她已經是它們的同類了,
她本能的想掙脫,卻只是徒勞,捆綁著自己的固定帶任憑她如何掙扎,甚至連形狀都沒有變一變,那兩根輕飄飄的固定帶,此時壓在身上便是如千斤巨石一般壓得自己動彈不得,
她想嘶吼,至少還能宣洩自己的恐懼和不安,可現在她連嘶吼都做不到,
她的嘴上,已經被帶上一個類似於面罩的的東西,她的眼角淌下兩行渾濁的淚,
真是諷刺,
如果她真的死在了保衛者營地中,至少可以死的好看些,至少還會辦場體面些的葬禮,化作一縷青煙,悄然離去,
而他們,現在這些穿著防護服的"科學家",
只把她視作一隻小白鼠,一個實驗品,
她的命,
賤如草芥,
輕如塵煙,
像一個肥皂泡,輕輕一碰,在這世間就再無蹤跡,
這樣活著,又有何用?
想到這兒,她不再掙扎,
任由無數的藥劑,像浪花一般拍打著她單薄的軀體。
只是,她還是不甘,曾經拯救了那麼多人的這雙手,真的要淪為罪惡的溫床麼?
"妧姐,你明早就要回總部了嗎?"
"嗯。"
"你要保重啊。"
"這話你說了好幾十遍了……再說,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那不行,你這傷這麼嚴重,我……我放心不下……"
"我知道你操心我,我沒事的啊……"
"好……好吧……但是回了總部,就要換另外一個軍醫來給你治了,我已經把所有要注意的事都告訴她了。"
"你啊……對了,那人叫什麼名字?"
"桂春櫻,倒也年輕,才18,但是醫術倒也不錯,只是這次的活也簡單,她又剛從醫學院過來實習不久,就把她派到了這兒來,你不嫌棄吧?"
"嫌棄啥?我剛到保衛者時,也才18。"
"嗯……我是20的時候來的。"
"你還算晚的,算下來也快十年了吧?"
"是啊……快十年了……"
"我也來了12年了,那兩年我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我還以為你以後會在一家公立醫院或者私立醫院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卻不想你竟願意來這種地方顛沛流離的。"
"因為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是願意顛沛流離的不是嗎?"
"呵呵……所以你就來了?"
"你在前線戰鬥,回來我替你療傷,不是挺好的嗎?"
"好是好……只是入了這一行,生死之事尚且不談,光看著身邊人一個個死了,便是鐵人兒也受不住啊。"
"我知道,可入了這一行,什麼都得受得住,妧姐,我二十二歲時開始主刀,但我的第一個病人死在了手術台上,他沒了半個腦袋,身上沒一塊好肉,送來的時候只剩一口氣了,我嚇壞了,可是我覺得不能放棄,只有奮力一搏,他才有生的希望,可他還是死了,我的導師把我罵了一頓,其實也是,就算他活下來了,也是一個廢人,帶著一身的傷病再苟且十幾年,也沒用了……作為軍醫,我更加清楚有時活著比死了更加痛苦。"
劉妧欣慰的頷首:
"蘭兒,好在你一直都這樣的外柔內剛,我也不必過於擔心了。"
"十多年了,再怎麼也熬過去了……"
"是啊……幹了這一行,自從親眼見到第一個人死在眼前的那一刻起,就開始熬了。"
這些話一句一句的從劉妧的兩片薄唇之間慢慢吐出,她凝望著阮竹蘭的杏眼,
微微上揚的眼角有著柔美的弧度,仿佛一隻小鹿一般婉順,
可就是一個這樣婉順,這樣溫柔,這樣心懷慈悲,救死扶傷的女性,在面對生死之時,是那般坦然,
仿佛在時光的長河中暮然回首,這就是輕輕拂過面上的一縷微風帶來的一顆細沙,
那時迷了眼,會感到一絲痛楚,
久了,也便消退了,
麻木,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魏風走在沙地之上,腳下不時發出軍靴和沙礫摩擦的嘎吱聲,
眼前的樹木,草堆逐漸扭曲,
他只感到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低頭嘔了出來,
他使勁睜開發糊的雙眼,卻看見地上是一灘血跡和破碎的臟器……
他的腦子亂極了,根本想不清發生了什麼,
只記得從前自己的童年有過一個叫盼弟的女孩,
是他據理力爭,把她的名字喚作"潘兒",
只是兩個字字咬的輕些,她只是潘兒,
不是期盼兒子的家庭微薄的希冀……
他也明白,他這一輩子手上沾上了太多的鮮血,
造了太多的孽,
正義與否,殺人都是造孽,
他臉上忽地浮現出一縷痴惘的笑意,
"潘兒,要好好活著……"
手上傳來陣陣皮肉被利爪撕裂的痛楚,身上的衣服嗒的一聲崩裂開來,
他頭痛欲裂,意識一陣陣的模糊,
變異的過程很快,不過十分鐘的功夫他便成了一隻面目全非的怪物,
他感受著周遭的氣息,本能的朝著潛伏者的營地走去,
與此同時,潘多拉的心中隱隱不安,還是不見魏風的蹤影,從這兒到研究所的距離不過800米,
15分鐘足夠往返的了,怎得快半個小時了還沒回來?
潘多拉走出帳篷想要一探究竟,
卻發現營地里闖入了一隻面目全非的怪物,
可直覺告訴她,那就是魏風,
他在看到她時一瞬的遲疑與驚詫,
與本能抗爭的猶豫,
以及他下身褲子的樣式,
是他,是她愛的人,是帶她脫離苦海的人,
本能使然,魏風舉起了冰藍的利爪,
潘多拉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像往昔每一個尋常的擁抱一般,順著利爪貼上了他的胸膛,她噴出一口血來:
"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
you jump,I jump.——————————電影《鐵達尼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