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邊關朔州往北五百里的一處官道之上,一隊人馬約莫五十來人正疾馳的趕著路。一行人雖然衣著普通,但從身形和所乘的馬匹來看,就是出於行伍。
此刻已是傍晚時分,初秋的涼意已經隨著太陽的西落而逐漸襲來。
打頭的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在快馬的屁股上輕輕的揮了一鞭,而後快速靠近右側一個樣貌英武的年輕男子旁邊。
「殿下,今日可能是趕不到了,如果再跑下去怕是要錯過了住宿。」中年男人說道。
年輕男子此時突然將快馬勒住,馬兒前腳騰空發出一陣啾鳴,隨行的人馬齊齊停下,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
看著快要西沉的太陽,青年男子問道:「大福,你確定沒有走錯路?」
名叫大福的中年男人回道:「殿下,雖然是三年前的時候來過,但我從那個地方走的時候專門留意了,只是來的路不同而已。」
這時青年男子右側一個長的五大三粗的漢子嘟囔道:「我說徐大福你這個路痴,不會又走迷道了吧,上回你他娘的在窯子裡就是走錯了門,害的俺還被老鴇子一頓嘮叨,哈哈哈哈。」
身後那些聽著這漢子的話都又是不住的低聲笑道,徐大福沒好氣的說道:「牛寶兒,我還沒跟殿下告你的狀,你倒是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啊!」
見那名叫牛寶兒的漢子還要再說什麼,青年男子把右手抬起,牛寶兒頓時把頭低下,「大福,還要多久可以到?」
見青年男子問的鄭重,徐大福趕緊回道:「回殿下,如果此刻不歇息的話,要到午夜時分去了,只是那時都人困馬乏的。若不然,現在就地紮營休息好,明日一早出發,也就是過午時候便可到達。」
青年男子想了片刻之後說道:「好,看看就近有無村子,我們就地落腳。」圍在他周圍的幾人均齊齊回復「遵命。」
好在半柱香後,手下來報前方幾里外有一個小村莊,已經聯繫好在村外落腳,給了里正一些銀兩安排了吃食和馬料。
村外面一處三人懷抱大的核桃樹下,生起了幾堆篝火,徐大福和牛寶兒一左一右的坐在青年男子旁邊。
不遠處走來一個和徐大福年紀相仿但不苟言笑的男人:「秉殿下,徐統領,牛副統領,警戒已經撒到五里外,村口處安排兩道哨崗,寅時換崗。」
青年男子說道:「布置妥當便去歇息,明早儘快動身。」
男人退去之後,青年男子用一根干樹枝往火堆里撥弄著,自言道:「從京里傳來消息,太子和二皇兄斗的厲害,也不知他們誰能笑到最後。」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在邊關統兵八萬將士和北厥作戰的四皇子陳慳。
他的話自然無人敢輕言對答,但牛寶兒卻滿不在乎的說道:「管他誰笑到最後,只要他們誰敢對殿下你使臉色,看我老牛不撕爛他們的臉!」
徐大福頓時呵斥道:「牛寶兒,你放肆,殿下面前粗言穢語!」
牛寶兒拿起從火堆里烤的兩面焦黃的餅子說道:「俺只對不敬殿下的人放肆,嘿嘿!」說完便自顧自的啃起餅子來。
「唉,你這呆子,那是殿下的,你怎麼還吃了!」徐大福急道。
這時牛寶兒才發現陳慳和徐大福都沒吃到,於是尷尬的笑道:「嘿嘿嘿,殿下,俺吃過的你不嫌棄吧?」
徐大福起身輕輕踹了牛寶兒一腳說道:「滾滾滾,你這個吃貨,去,把酒和肉乾拿過來。」
見陳慳還是一副深思的模樣便說道:「殿下莫急,待你見到此人後,或許能解開許多疑問?」
「嗯,大福,你再和我詳細講講此人…」陳慳說道。
時間回到三年前,也就是陳朝立國不到兩年的時候,此時景王陳慳受命平吳景之亂
地點就是在冀州和雍州交界的地方,雲州。在平息吳景之亂的時候倒是沒出什麼意外,要不說無巧不成書呢?就在對付吳景的緊要關頭,劉梁餘孽的旗子突然打了出來。
想來是早就盯著陳朝的軍隊對付吳景的亂軍,打著坐山觀虎鬥的意圖。
劉梁的號召在雍州迅速掀起風浪,那些綠林人士、落草之人,以及部分地方駐紮的軍隊竟然也迅速歸附,再加上原本的舊部,短短數日之間竟然集結了近六萬的人馬。
更關鍵的是陳慳早在半月前,將原本手中有近兩萬人的人馬分出去了一萬給牛寶兒,命其對吳景進行絞殺,此時牛寶兒的人馬可謂是四處分散。
但劉梁的人馬已經逐漸對陳慳進行了合圍之勢,在此關鍵時刻,親衛統領徐大福不得不對陳慳建議:「殿下,當速速決斷,劉梁餘孽早有預謀,看來吳景之亂也只是他們的引子而已,此時還請殿下儘早離開,屬下當安排斷後以保萬無一失!」
陳慳一拳狠狠地砸在桌案之上說道:「不行,此次雖被算計,卻也有極大的機會一舉將劉梁餘孽剷除乾淨,我不會輕言離開!」
徐大福自然知曉自家主子的性子,說道:「可是殿下,現目前的形勢對我軍極為不利,雖說對方大有烏合之勢,但是在人數上是我軍數倍,更關鍵的是我軍的精銳都在牛寶兒手上,卻無法短時間內集結!」
陳慳沉聲問道:「還有無他法?」他知道,徐大福既是他的親衛統領,更是他行軍打仗的智囊。
「如果一定要背水一戰,只有一法!」徐大福回道,「但是風險極高!」
「說來聽聽!」陳慳身著鎧甲坐在帥帳當中。
「為保證我軍萬無一失,必須要從武州調出一萬精銳從敵軍後背插入,而後我軍正面直搗,敵軍方退!」徐大福躬身回道。
聽到從武州調兵,陳慳就明白事情的難辦之處。因為他知道這個武州的駐軍領兵總兵名叫杜干,是個文武全才,但卻是個犟脾氣。
說到底是對前梁的愚忠,卻又看不慣前梁的暴政和任用奸佞。
此刻想從他手裡調兵,不被他從背後捅一刀都算是他良心好了。
「具體說說!」陳慳知道徐大福這樣說肯定有後招。
於是徐大福說道:「想要說動杜干調兵絕非易事,屬下想由臣親自前往說服他!」
徐大福接著說道:「七日為限,如七日我未回,殿下當速速離去,屬下不能讓殿下冒此等風險於萬一!」
說完朝帥帳外大聲吼道:「陶榮、謝憲!」話音未落,帳外進來兩個魁梧男子,「你們兩個聽好,我此刻將去武州調兵,無論成敗如何,殿下的安危就交由你二人周全,如七日後我未回來,定當將殿下護送離開此地!」
「遵命!」陶、謝二人抱拳稱道。
陳慳起身將隨身攜帶的信物,乃是一方印信交給徐大福,同時說道:「這方印信交給你,過後記得務必親自還給我!」
「殿下!」徐大福哽咽道。
「我再手書一份信給杜干,你交給他,成與敗就交給老天!」說完後便在桌案上寫了一封給杜乾的信。
趁著天色已深,徐大福換好衣服,牽上兩匹戰馬,縱馬一躍而上,面對生死兄弟的送行沒有一絲猶豫,頭也不回的奔向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