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趨之若鶩的鏞王府,她半點都沒入眼。
顧晏衡嘴角噙著玩味的笑:「我若是不見諒呢?」
衛柔低著頭,半晌才說道:「本就是衛柔擅自做主的事,若世子不願入局,大可那晚袖手旁觀,任由劉家人將我沉塘。」
「世子仁善,救了我一命,任由我扯著鏞王府的虎皮,衛柔謹記在心。」
「好一張巧嘴,表妹,我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也從不做賠本的買賣。」顧晏衡挑眉說道。
說罷顧晏衡起身,單手背在身後,自顧自地說著:「表妹,我要的,你能給得起嗎?」
衛柔揚起頭,淺笑問道:「世子要什麼?」
顧晏衡俯下身,衛柔坐在那裡並沒動,遠遠看去,男子俯身,女子仰頭,倒像是一對有情人眼中只有彼此的模樣。
「你最珍貴的東西,你有且僅有的東西。」顧晏衡神情蠱惑,緩緩說道。
衛柔嘴角的弧度未變,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最珍貴,有且僅有的東西只有衛柔的命,世子要拿去嗎?」
「那你願意給嗎?」顧晏衡問道。
衛柔輕笑一聲,說道:「我為破局自救將世子拉進來,若世子要,不過是再將這條命還予世子罷了,我一個商戶孤女,若世子非要不可,自然是要還的。」
顧晏衡沒說話,只是定定看著她,似乎在分辨她話里的真假。
「在衛府叨擾幾日,今日我便辭行了。衛府沒有長輩,你我二人同一屋檐難免會被世人揣測。」
顧晏衡沒由來的岔開方才的話題。
他遲早是要離開覃縣的,衛府只有她一個人了,將來他可以一走了之,就算有什麼閒言碎語,也傷不到他分毫,可她不同,她是女子,又是和離了的,他不能將她從劉家人的手裡救出來,再讓她因他陷入流言蜚語的漩渦里。
他對她,向來就是要考慮許多。
衛柔心中明白顧晏衡避嫌的行為,鏞王世子身份高貴,龍章鳳姿,如此耀眼奪目的一個人,又體諒女子的不易,實在不該和她一個和離的商戶女扯上關係。
衛柔起身行禮:「深謝世子。」
顧晏衡復又倚靠在亭邊的圍欄,擺了擺手,揚聲道:「別忘了你欠我的回報,有朝一日可是要還的!」
顧晏衡就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次日衛柔帶著丫鬟去了官府領存好檔的和離書,領完就在衙門口侯著,她在等劉柏川。
劉柏川領完了和離書,出來正瞧見衛柔帶著丫鬟在門口等著,他冷哼一聲,只當沒看見,抬腳就要走。
「劉公子且慢。」衛柔出聲喊道。
劉柏川站住腳,下巴高高抬起,眼睛斜看著衛柔,「衛小姐可有何事?」
翠竹見他這幅高傲的模樣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小人得志,不會吧不會吧,他該不會認為姑娘反悔了吧?
衛柔行了一禮,「前些日子家裡的下人來報,說是碰到了幾年前隨父親商隊的夥計,細細查問過後才知道,這人在和父親遭難後僥倖保住了性命,被附近村裡的人所救,眼下還有些舊疾在身。」
衛柔盯著劉柏川的眼睛,只見他眼神中閃過慌亂,旋即又鎮定下來。
「這與我有何相干!」劉柏川拂袖說道。
他寬大袖袍下指節攥的發白,程非究竟是怎麼辦的,不是說好了都解決了嗎!怎麼還能有活口!
劉柏川眼神飄忽不定,忽然說道:「衛小姐別是反悔了吧?這才胡編亂造出這麼一件事,是想和我多說幾句,指望我回心轉意嗎?」
劉柏川覺得自己猜得沒錯,神色更是得意,「我親眼所見,當年的商隊夥計都死了,你又何必編出這樣的瞎話來,和離之時我給過你機會,你仗著鏞王世子的勢不肯低頭,現在就是反悔也晚了!」
「我與妍兒兩情相悅,絕不會回頭的,你也不要再糾纏我了,妍兒是大家千金,高門貴女,又是赫赫有名的空山居士,有才有貌,豈是你能比的!」劉柏川趾高氣揚的樣子在衛柔看來像極了莊子上的大公雞。
大家千金,高門貴女不好說,空山居士卻不是她!
「你親眼所見夥計被賊人殺害,為何你卻安然無恙?」衛柔猝不及防的問道,眼神直直盯著劉柏川。
「我……我…」劉柏川支支吾吾,根本不敢與她對視。
「除非你和賊人是一夥的!」衛柔斬釘截鐵道。
「衛柔,你休要胡攪蠻纏,和離之事是你堅持的,如今又來用幾年前的舊事誣陷於我,真以為攀上了鏞王世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劉柏川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冷冷一笑,低下頭,眼神狠毒地看著她,「你知道妍兒是什麼人嗎?妍兒是鏞王的女兒,你攀上世子又如何,難道鏞王世子會娶了你?莫說是和離的商戶女,哪怕你沒有和離過,給鏞王府的貴人們提鞋都不配!」
衛柔面色不變,仿佛劉柏川羞辱的另有其人。
「我父親對你照顧有加,為何你們同行他卻重傷不治,而你卻安然無恙。」
衛柔壓下喉頭的哽咽,「劉柏川,你夥同程非,謀財害命,為了掩人耳目,謊稱是我父的救命恩人,是也不是!」
劉柏川有些震驚,這才想到臨走時在翠竹的監管下並未帶走與程非來往的書信。
轉念想了想,那又如何,衛家如今只剩衛柔一個孤女,而他以後會和鏞王的女兒成親,青雲直上,難道她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劉柏川臉上的笑容虛偽又殘忍,「是又如何,誰讓他那麼有錢呢?我也算為你們衛家做了件好事,他死了,你一個孤女沒人照料,我原本是想,你只要安分守己,我便保你一世無憂,誰知道你自己鬧著要和離。」
衛柔冷笑,「安分守己?呵…任由你們母子趴在衛家的身上吸血,你這個畜生,恩將仇報,還要裝作是衛家的恩人來吃衛家的絕戶!」
衛柔恨毒了劉柏川,此刻她才知道,這個所謂的良人,不僅忘恩負義,殺了她的父親,還要裝作一副恩人的模樣,簡直是喪盡天良,泯滅人性!
她恨不能生啖其肉,飲其血!方能抵消她心頭之恨!
劉柏川全然不在意衛柔說的話,神情猖狂,「是又怎麼樣,聽說世子已經搬出衛府了,怕是也不想和你這個和離的女人同一屋檐。」
「也是,鏞王世子光風霽月,清秀雋逸,如何能與你這樣的人扯上關係,待我娶了妍兒,和世子成了姻親,看你還有什麼倚靠!」
劉柏川越說越起勁,仿佛他已經成為鏞王府的女婿一樣。
「啪!」衛柔用盡了力氣抽了他一耳光。
「你敢打我?」劉柏川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豬狗不如的東西,我家姑娘打你還髒了自己的手呢!」翠竹啐了他一口。
劉柏川怒從心起,心有不甘,高高揚起手臂,下一秒手臂卻被人死死鉗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