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棉城的羅顏坊也開起來了,接下來呢?」
集子眠揭過了方才的話題。
雲畫讓知柳出去守著,外面的侍女都被屏退。
隱秘的黑夜裡,有一顆星星常亮,另一顆星星閃爍不定,但到底是有亮光的。
「我同林隱之做了筆生意,他給我錦官城繁華地段四處鋪子,要求是,羅顏坊的布料他要三成,且不能露出痕跡。」
「什麼布料?什麼樣式?」
集子眠心中隱隱有些猜測。
雲畫起身從書架上拿下一個帶鎖的匣子,從身上拿出鑰匙打開,裡面放著一張圖樣以及一塊令牌。
令牌上面刻的赫然是「佑寧軍」三字,但也只是一塊普通的通行令牌,涉及不到什麼緊要。
眾所周知,當今聖上寵愛太子,太子有一隊近身侍衛,佑寧軍。
佑寧軍的衣服制式為元青色圓領窄袖袍,繡有展翅欲飛的雄鷹的暗紋。
而圖樣上,赫然就是佑寧軍的衣服制式。
皇家侍衛的制服等皆有織室準備,若有需要上報便是,除非是實際人數與上報人數不相符,才會在外找製衣的地方……
集子眠猛的用匣子蓋住了那圖樣,壓低了聲道:「皇室的渾水何必摻和,即使北盛真到了風雨飄搖的地步,我們保全自身即可!」
說到後面,他還有些激動。
「保全自身,怎樣算保全自身呢?如果你真的想保全自身,在看到馬力騫的時候,就不會第一時間想到後面的計劃。」
兩人默了良久,原本模糊的選擇在此刻漸漸變得清晰。
「其實你我都知道的,天下只有國才有家,儘管當今聖上不賢,但看來太子是能扶持之人。」
集子眠漸漸卸了力,懶懶的靠在桌邊,恢復到一貫的姿態。
「說起太子,那林隱之,究竟是不是太子殿下?」
「不知道。」
雲畫收了圖樣,將一切都回歸原位。
「不是,你沒問他?還是他敷衍過去了?」
「不需要問,只要知道他是太子一方的,是太子與否,並不重要。既然最後不會是一路人,知道的越清楚越無法分離,不如裝傻到底。」
集子眠點點頭表示贊同。
「但話又說回來,他們竟如此放心你不會泄露嗎?」
「那你猜,有沒有佑寧軍跟在我們周圍?」
雲畫看著他,那種故作神秘的情態看的他背後一涼。猛地轉身,又什麼都沒有。
集子眠無能的狂怒聲與雲畫的笑聲在宅子一角響起,大樹茂盛的枝葉似乎隨風動了動,後又歸於平靜。
又在棉城過了幾日後,雲畫方得知了棉城太守徐晉致及陳莫將軍發現狸族陰謀並剿滅有功,已經都升遷了。
而兩人上書的內容中,完全抹去了她與林隱之的痕跡。
羅顏坊的生意很紅火,棉城偏遠,長陽早就興過的衣裳樣式在這裡看來也是十分新鮮的。
雲畫看完了帳本,如今棉城羅顏坊的掌柜打理的井井有條,就在想著去錦官城的事了。
錦官城多產蜀錦,而羅顏坊是自蘇郡起家,多用的也是蘇郡的宋錦和蘇繡。因著錦官城的繁華,她幾次難以落店,這下鋪子的地契都送來了,她也仿佛看到了羅顏坊新的商機。
「誒誒,這盞花燈不是擺在這的,一定要掛起來,掛起來才好看!」
「才不是呢公子,當然是擺在那才最好看!」
知柳和集子眠的拌嘴聲拉回雲畫的思緒,她走出書房,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不似深秋,倒像是春日。
秋娘指揮著下人擺出祭月的祭品,又勸著知柳和集子眠別再吵嘴。看到雲畫,又是連忙拿來了自製的團圓餅。
「今日是中秋啊。」
雲畫吃完了那一個味道不是最完美,但心意是最完美的團圓餅,才恍恍的感慨了一句。
雖然今年沒有家人在身邊,但身邊人的吵吵鬧鬧,也賦予了這個中秋不同的意義。
夜裡,長陽的東街西市徹夜亮燈,今夜無宵禁。
而宮中也是一片張燈結彩,在這場中秋宮宴中,勾心鬥角、向上巴結的嘴臉一覽無遺。
太子傅昭也是一如既往地扮演著「不問世事」的閒散太子形象,看著三皇子傅晟崎左右逢源的樣子也只是笑笑。
那一副風輕雲淡,絲毫不擔心自己太子之位會被人奪走的樣子,落在大皇子傅晟凌的眼中是那麼的刺眼。
到了亥時一刻,聖上龍體疲憊,這場宮宴才落下帷幕。
「聽聞二哥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快,還是要早日養好身體,免得父皇記掛勞心傷神才是。」
看了一夜的丑角唱戲,沒想到戲台子都要撤了,他還沒唱完這齣戲。
「自然,自然比不得三弟鬧市駕馬那般好身體。」
傅昭還適當的輕咳兩聲。
傅晟崎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了,還是他身邊的人打了哈哈糊弄過去,連忙帶著傅晟崎行禮走了,即使傅晟崎還是一種不服氣的勁頭。
傅昭搖著玉骨扇含笑目送他離去,最後又看了眼傅晟凌。
「大哥。」
傅晟凌應了一聲,不知道傅昭叫他有什麼事。
「大哥以後做事呢,該學學怎麼斷的乾淨些,而不是在此時有著可笑的『仁義』,對吧?」
傅昭笑著將一封染了血的書信塞進他的懷裡,而傅晟凌覺得自己從裡到外都被凍住了,僵直到傅昭走了一會兒後才抖著手拿出那張紙。
傅昭回到東宮,眼前也是一片被裝點後的華麗,下人呈上的糕點也是宮中御膳房精心制出的團圓餅。
團圓餅味道是極好的,但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他抬頭看那圓滿了的月,只覺好笑。
「今日是中秋啊,一個,闔家團圓的日子啊。」
說不盡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