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子眠同回來的青寒相視一眼。
「我…我是耘叄村的,我們…我們七個人…一起…一起逃出來。然後…然後…」
男人突然雙眼瞪大,手上那沒吃完的半個饅頭還沾著他嘴邊的血也掉在了地上。
「天祥死了,死了,大壯也死了!大壯也死了…嗚嗚嗚…他們都死了…」
他猛地靠近集子眠,想要抓住他,但集子眠下意識地向後退開了,男人抓了個空,然後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了。
青寒走來,低聲在集子眠耳邊說了前面的情況。
「他現在情緒有點不穩定,這個給他吃了讓他睡會,醒了再問,我去看看前面。」
集子眠拿出一個瓷瓶交給青寒,然後朝前面那小片的平地走去。
同歸於盡的兩人,其中一個人穿的是和男人一樣的女子衣服。而另外兩人穿著一致,集子眠想大概是來追殺他們這些逃跑的人。
他一早就注意到,男人穿的其實是女子的衣服,雖然是粗布的深色衣服,並看不太出很明顯的分別,但他畢竟跟著雲畫對於布料衣裳這些還是有了很深的了解了,區分男女衣服制式對他而言已經是易如反掌。
集子眠遙遙看了眼三鼎峰的方向,各種猜想已經在腦海中升起了。
李春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家客棧的房間裡了,此時天色大亮,他眯著眼覺得恍如隔世。
「呦,醒了。來,自己洗洗,換身衣裳。」
集子眠站在門前,指了指房間裡的盛滿了水的浴桶以及旁邊放著的衣服。
他看看自己身上,血液已經乾涸,但血腥的味道仿佛還圍繞身邊。
兩人昨夜帶著昏睡的李春自回了佘縣,也幸得當時天還未大亮,掌柜的也困得睜不開眼沒看見李春自滿身的血,不然真是還要再編些謊話。
集子眠說完就出去了,他是卡著時辰上來的。
李春自脫掉衣服走進浴桶,讓水漸漸沒過自己,水溫微微涼了,不過他覺得很好。
身上的血跡輕鬆便洗掉了,而嘴裡的血以及一些人體組織,讓他漱口好幾遍,甚至想到當時的場景他就隱隱作吐。
將近兩刻鐘,李春自從房間裡出來。穿著乾淨的新衣裳,自己打理的整整齊齊,看得出長得也不錯,很周正,就是有些黑。
青寒早在門外守著,見他出來便拉著他進了隔壁的房間。
李春自被青寒按在凳子上,對面是集子眠。對於這救了他的兩人,他是感激的,同時他也能看出兩人的不俗,想要將那一切都說出來,希望能救救其他人。
因此,還沒等集子眠先開口問,他自己就先開口說了。
「我叫李春自,耘叄村人,三鼎峰那裡有一個銀礦,好大一片,我們被人騙過去當勞工,每天都在采白銀,不幹活就被打,甚至是餵了野狼…「
他說著,卻是掉起了眼淚,那生不如死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被佘興運騙去的?」
集子眠問。
「您,您怎麼知道?」
李春自傻愣愣的,但隨即又立刻用力地點頭道:「是他,就是他,說著是什麼做生意,拉我們一起發大財,但其實是把我們帶到三鼎峰當勞工,還被劃定活動範圍,不能出礦。若是他給了銀子也好,能讓我爹娘好好的,可他就拿我們當白工。」
說著,想起上了年紀的爹娘,李春自又是一陣落淚。
他讀過兩年書,肚子裡有些墨水,原本靠著抄寫或者替別人寫信過得還不錯,就是一時輕信了佘興運,他一個白淨瘦弱的文人硬是給折磨成了這樣。
「我是八月去的,後來我們同村的七個人實在受不了了,計劃著要跑,在吃飯的時候偷偷打暈了廚娘,和她們換了衣服,我們幾個就瘦小些而且送飯的人多得很,看不出什麼,加上其他人給我們打著掩護,真叫我們跟著送飯的混出了礦洞。
但是很快就被發現了,我們當時也沒想著能瞞多久,跟著送飯的出了礦洞就找機會離開了。我們一直跑一直跑,他們也一直追,路上我們七個就已經死了五個,他們為了保護我和大壯,都死了…」
李春自緩了緩,然後又繼續說:「結果昨夜還是被追上了,我逃了五天,當時也餓極了,就想著乾脆咬死他們,然後有一個真被我咬死了。但是大壯他…也沒了。」
銀礦啊,竟然是銀礦,沒有上報官府還自行開採,佘興運和於金甫膽子也夠大的。
「公子,公子,求您救救他們吧。」
李春自跪下,流著淚求集子眠。悽怨悲慘,好不令人動容。
夜裡,街上人漸漸少了。
已快到城中關門的時辰了,集子眠和青寒還未回來,雲畫不免有些擔心。
正想著不然乾脆出城去找他們兩人,就聽見院中有了動靜。
她沒有住在中心的院子,而是一處靠外牆的小院子中,所以此處的防守自然是最嚴密的。
「自己人自己人。」
青寒剛帶著李春自翻牆落地,就被辛承的刀架在了脖子上。而集子眠遲他一步落地,然後連忙上前推開刀,站在明處讓他看清。
「怎的此時才回來。」
雲畫看見他們平安歸來,也算是鬆了一口氣,但自然不免問一句。
「帶了個大秘密回來。」
集子眠拍拍李春自的肩,然後示意雲畫進書房細說。
青韻見哥哥回來,圍著他看了一圈,然後問道:「哥,怎麼不走門?」
辛承也沒走,顯然也很好奇這個問題。
「集公子說不能讓於金甫的人看到李春自,所以翻牆進來。」
「為什麼?」
「不知道。」
青韻和辛承不知道那些事所以不知道原因,而青寒則是知道但不懂,所以三人的談話也到此為止了。
書房裡雲畫聽著李春自的話,有種意料之外但又在預料之中的感覺,她知道於金甫定然有其他的斂財手段,但沒想到竟是私自開採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