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輛龐大而沉重的渣土車即將無情地壓過我身軀之際,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襲來,讓我猛地打了個寒顫,隨後便驚醒了過來。
耀眼的光芒如同一股強烈的衝擊波,狠狠地撞擊著我的雙眼,迫使我艱難地睜開眼皮。眼前的景象令人驚愕不已——一輛嶄新的上海大眾帕薩特轎車赫然停在離我僅有幾厘米之遙的地方,仿佛只差一點就能將我吞噬。
車內,司機正瘋狂地按著喇叭,尖銳刺耳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空間。我感到頭暈目眩,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身體也變得異常沉重,四肢宛如被嚴寒凍結一般,既冰冷又僵硬,完全無法動彈。
我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每一次努力都以失敗告終,力量似乎在瞬間離我遠去。"喂,師傅,你怎麼在崗亭外面睡著了?" 司機將頭探出車窗,大聲呼喊著。他的聲音在耳邊迴蕩,卻顯得如此遙遠。
難道真的是我睡著了?可剛剛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啊!分明就是我走出門崗時,不小心被什麼東西絆倒,然後爬起身來就被一隻神秘的大手抓住送上了共享電瓶車,一路飛馳到了水游城十字路口的那場慘烈車禍現場……這些都是那麼真實,絕不是一場夢境所能解釋的!
然而,此刻的現實卻告訴我,這一切竟然只是一場可怕的惡夢?
不可能啊,我記得清清楚楚,跌倒後我就爬了起來,然後就被一股力量挾持到了電瓶車上。
什麼夢境也沒有這麼清晰呀。
真真切切的事情,怎麼可能是一場夢?
但是,我又是醒在了門崗外,而不是在水游城附近的昭陽路、東海大道十字路口。
我爬起來,渾身被凍得僵硬,牙齒咯咯打著冷顫,使我的動作十分緩慢。
開車的是小區裡的業主,見我機械而又呆滯的樣子,他拉起手剎下車來扶我。
我被攙扶著坐回到門崗的活動轉椅里,看著業主坐回帕薩特,掛擋駛進小區,我滿腦子都是水游城那個十字路口的車禍現場:
美女,電動共享單車,渣土車,鮮血……
明明我坐上了共享單車,一路去了那個現場,怎麼會是一場夢呢?
我又不受控制地抬頭看向自己跑到門崗旁邊的Y 0054電瓶車的地方,那輛載過我的電瓶車,靜靜地停在路邊的人行道上。
就在剛剛,帕薩特車主扶我起來時,我刻意地向那個地方看了一眼,原先停電瓶車的地方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帕薩特剛離開,那輛電瓶車又出現在了原地。
媽呀,它不會再強迫我坐上去,再跑去什麼嚇人的地方吧?
怎麼會有這麼詭異的一輛共享電瓶車啊?好像是陰魂不散,纏上我了。
它令我異常恐懼,想到這輛車都讓我不寒而慄,但又控制不住地一眼一眼去看它。
而且,越看越感到它是那麼詭異,讓人無端地生畏。
我不管那麼多,拿起對講機就喊:「小李,小李,你趕緊到北苑門崗來!」
這回,聲音倒是順暢地發送了出去。
小李沒有答應我,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跟我裝暈。
但是班長老郭,迅速給予了回覆:「姚嚴,你那邊出什麼事了?」
「我……」我能說最近鬧鬼,剛剛做了噩夢,我害怕,讓小李過來壯膽嗎?那還不丟死人了?一個大小伙子,又當過兵,還信這個?於是我說,「沒什麼,我就是找小李有點兒小事。」
雖然嚇得要死,我嘴硬道。
「你特么半夜三更的,犯什麼神經?懂不懂規矩啊?你睡了上半夜,這一嗓子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郭班長罵道。
對講機里一通罵,所有換班保安都被吵醒了。
對講機里一時間吵聲一片,所有的人都是譴責我的,紛紛罵我不守規矩,破壞了他們的午夜清夢。
儘管被大家罵和譴責,我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輛停在我三米之外的共享電動自行車。
它挑釁似的停在那裡,十分堅強,還似乎有一雙眼睛幸災樂禍地嘲諷著我。
被眾人罵,我並沒有惱火,有大家嘈雜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過來,沖淡了我心裡不少的恐懼。
罵了一會兒,大伙兒消停下來,一個二個不管是正在值班還是換班睡覺的,都重新去睡了,對講機復歸安靜。
「哼,見死不救的傢伙,挨罵了吧?」電瓶車傳過來女孩子幸災樂禍的聲音。
音調,跟那句「好疼啊,哪位好心人能扶我起來」一模一樣。
我剛剛平復一些的恐懼又陡然上升。
就在這時,我視線里的共享電瓶車猛地一陣搖晃,我眨了一下眼睛,它居然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小李從我另一側門外,拉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怎麼啦哥們,叫我有啥事?剛才搞得大家這麼熱鬧?」小李臉上還浮著睡意,手裡拿著對講機。
「我……最近見鬼了。」我脫口而出。
「姚嚴,你特麼說聊齋呢?朗朗乾坤,鬼是啥樣兒?你抓一個來我瞧瞧。」小李像看怪物一樣盯著我的眼睛,「虧你還是當過兵的人,平時還吹在部隊怎麼怎麼厲害。」
小李名字叫李建,是湖北黃岡人,也是復原軍人,在上海打工時,認識了他老婆。只因為他老婆是獨生子女,結婚後跟女方回到我們這個城市定居,找了頂園府第小區保安工作,跟我做了同事。
「真的,一輛會說話的共享電瓶車,跟著我好幾天了,我值班到哪,它就到哪兒。」我看著電瓶車的地方,心有餘悸地說。
我的眼神還是驚恐的。
「在哪兒呢?你推過來給我看看。」小李一副不相信的情態說。
「真的,就是那台車牌號Y 0054電瓶車。」
「嗯,那台電瓶車上還有一個女的,長得特別漂亮,穿一身白色衣裙,纏著你不放。」李建繃著臉,一副譏諷的樣子說。
「對對,你怎麼知道的?不過,她穿的不是白裙子,是黑色長裙。」我糾正小李。
「黑色你個頭,半夜三更的,你這樣戲弄我,有意思嗎?」李建說著話,出其不意地打了我頭一巴掌,開門跑著離開了門崗。
他是害怕我還手,把他給打回來。
經這麼一折騰,一直到天亮,沒有異常。
第二天輪到我休息。
我們這個小區保安,每個月不是休八天,也不是休四天,而是休三天。
季節到了初夏,天氣漸漸熱了,晚上出去吃了幾串燒烤,喝了兩瓶啤酒,我一個人回到出租屋裡,關門睡覺。
早晨下班回到家裡,又在街上瘋了一天,把昨夜那個似夢非夢的經歷消化得差不多了。
沖把澡,倒頭一忽兒就睡著了。
突然,我聽見房門被「梆、梆梆梆」輕輕地敲擊了四下。
接著又是「梆、梆梆梆」。
我住在這裡也有一年多了,平時極少有人上門。我朋友不多,偶爾同事之間聚個會,都是電話約好,相聚大排檔,路邊攤,吃龍蝦,擼串,喝啤酒,根本沒有人上門來。
即使送快遞的,我的地址一律寫的是頂園府第,上班的地方。
再說現在是夜裡十點多鐘,快遞也沒人送了啊。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近日所遭遇的奇異之事,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緊張情緒。
"誰......誰啊?" 我顫抖著問道。
"是我." 傳來一個悅耳動聽、宛如夜鶯般婉轉的女子嗓音。
真是奇哉怪也!此聲似曾相識,卻又一時難以憶起究竟出自何人之口。況且,我迄今未曾涉足情場,日常與異性友人交往亦屬罕見。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再次追問道。
"我是......墨池." 那女子輕聲回應道。
聞得此言,我茫然失措,因為"墨池"二字對我來說完全陌生如路人甲。然而,這美妙的聲音卻偏偏如此耳熟能詳。
剎那間,一道靈光閃過腦海,我恍然大悟:這不正是我在門衛處聽到的那輛共享電瓶車發出的聲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