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突然間失去了動力,不再向前行駛,而是開始在湖水中打起轉來。
不僅如此,它還左右搖晃著,仿佛隨時都可能翻覆。女人原本緊握著螺旋杆的手鬆開了,動作緩慢而詭異,她面向著我,緩緩地張開雙臂,做出一個似乎要擁抱我的姿勢。
然而,她並沒有朝我撲過來。
與此同時,她的眼眶中慢慢流淌出兩行鮮紅色的淚水,宛如鮮血一般濃烈刺目。
這兩道血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顯得格外突兀和陰森恐怖。
整個湖面被無盡的黑暗所籠罩,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漆黑,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唯一能聽到的,只有耳邊那陣陣湖水拍打著船舷的波浪聲。
我驚恐萬分,眼睛瞪得渾圓,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張開到極致,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完全發不出聲音。
此刻,她的身體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長出了類似吸盤一樣的東西,使得我的視線無法從這個紅衣女人身上移開。
她那兩顆本來好看的黑葡萄似的眼眸,流出鮮血以後,頓時變得空洞。
遮在臉上的絲巾不知道何時沒有了,那一張好看的臉的輪廓,出現了兩塊恐怖的爛疤,露出森森白色的顴骨。
她的嘴角也有鮮血流出,說著嘴角、脖子,流到了前胸,像一條遊走的火紅色毒蛇。
空氣中立刻散發出濃郁的血腥氣。
我想逃,但四周都是水,我不知道深淺,而且我是個旱鴨子,跳湖只有一個下場,就是被淹死。
可是,我不採取一點兒行動,嚇也會被紅衣女人給嚇死,還不知道她會不會攻擊我。
我正在這樣想,女人突然雙手在胸前一合一開,她的手指迅速長出尖尖的指甲,每一個指甲足足有四五厘米長。
她揮舞著兩隻手,向我的脖子伸過來。
這時候,於我而言,恐懼勝過傷害。
我害怕到了極點。
在她的雙手伸到我眼前時,撲面而來一股寒氣,我渾身沒來由地一陣哆嗦。
本來我還想著,她要是攻擊我,我就跟她拼命,也不說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個話了,作為一個大男人,又在部隊歷練過兩年,總不能死得這麼窩囊,連個手都不還就報銷了。
然而,就在那股刺骨的寒氣侵入我身體的瞬間,我整個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握住,全身的力量瞬間消散殆盡,仿佛被抽乾了一般,連一絲一毫的還手之力都喪失了。
看著我僵直地站在船艙內,宛如一根失去生機的木頭樁子,一動不動,那個紅衣女子的動作卻變得異常緩慢,仿佛變成了電影中的慢動作。
她那雙纖纖玉手緩緩地向我的脖頸靠近,每移動一寸,都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
此時此刻,我唯一能夠活動的只有雙眼珠子,除此之外,身體其他部位完全不聽使喚。
究竟是因為極度的恐懼讓我呆滯失神,還是這個神秘的紅衣女人施展了某種詭異的幻術,從而控制住了我的行動能力?我無從得知。
這種慢悠悠的逼近方式,反而讓我內心的恐懼愈發強烈。
與其這樣慢吞吞地折磨我,倒不如直接衝過來扭斷我的脖子,或者一掌將我擊斃,起碼能讓我少受些痛苦,同時也可以縮短這段可怕的經歷所帶來的恐懼時間。
眼看著那雙手離我的頸項越來越近,每靠近一分,我心中的恐懼便增加一分。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長難熬。
而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下半身已經開始失禁,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腿部流淌下來。
備受驚恐的煎熬,她的雙手終於觸摸到了我的脖子。
那種浸透骨髓的冰冷,迅速從她的雙手傳導進我的身體,我整個人仿佛掉進了冰窖里,顫抖,僵硬,恐慌又無奈。
她一點點地增加力量,她那尖銳而修長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我的肉體之中,帶來一陣異常難受的灼熱感。
身體的疼痛襲來,但奇怪的是,我卻感到一股力量湧上心頭。強烈的求生欲望與本能驅使著我,我迅速將雙手向上抬起,猛然抓住她的手腕。
我企圖用一個反關節擒拿技巧來制伏她。這是我曾經在軍隊中學到的格鬥技能。
然而,她的兩隻手卻如同鋼鐵般堅硬的鉗子,緊緊夾住我的脖子,令我無法撼動分毫。
隨著她逐漸加力,我的脖頸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舌頭不由自主地被強行擠出了口腔,伸到了嘴外。
與此同時,我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喉結軟骨被捏碎的清脆「嘎巴」聲響。
除了女性雙手觸碰部位傳來的刺骨燒灼感讓我苦不堪言之外,更為致命的是,我已經難以呼吸。
空氣似乎離我越來越遠,每一次吸氣都變得異常艱難。
又冷又痛又恐懼,我的牙齒劇烈地磕碰在一起。
這一磕碰不要緊,我的舌頭被自己的牙齒咬破,鮮血止不住縷縷從嘴角流下來。
我感覺到就要死了。
「呼——」為了呼吸,我猛地噴出來一口血沫,由於我跟女人面對面,近在咫尺,那一口血沫幾乎全噴濺到了女人的臉上。
奇蹟發生了。
我的一個無心之舉,女人悽厲地尖叫一聲,我甚至聽見了硫酸潑在人皮膚上,發出「吱吱吱」燒灼的聲音。
隨著她那一聲慘叫,立刻鬆開了鉗著我脖子的雙手。
我同時聞到了一股空氣中腐肉被燒灼的氣味。
我舌頭上的血,有克制紅衣女人的作用。我在極度驚懼之餘,產生了一絲生還的希望。
女人鬆開我的同時,倒退了兩三步,站立在了小船頭的船舷邊。
我看著晃蕩的小船,一個念頭在我大腦里產生,何不乘勝追擊?
為了活命,我必須全力以赴,只有消滅她,或者擊敗她,我才有逃生的可能。
於是我積蓄全身力量,雙腿往下一蹲,猛地彈起,一個凌空側踹,踢向了女人的前胸。
我要一腳把她踹進湖水裡去。
然而,讓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我飛身側踹,結果踹的就是一個空氣。女人如同透明人,我斜刺里從女人的身體裡穿了過去,接著撲通一聲跌落進了五方湖裡。
原來,紅衣女人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
可是,她攻擊我,掐著我脖子那麼大力氣,可都是真真切切的。
女人沒有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在我撲騰著雙手露出水面時,她一陣旋風似從船頭飄下來,頭朝下,腳朝上,雙手死死地把我的腦袋往湖水裡按。
我手腳亂蹬,不想就這麼被她給悶死,倔強地從水裡往起抬腦袋。
但紅衣女人的雙手力大無窮的大手,死死壓著我的頭,讓我喘不過氣來。
相反,大口大口的湖水灌進了我的嗓子。
喝了幾口水,我清醒過來,這個女人,一定不是人類,要說打,我肯定是打不過她的。剛剛我無意中的一口老血,讓她受不了。這樣看,我的鮮血是能夠克制她的。
我得想辦法用我的血來攻擊她。
可是,我人落水了,腦袋被她按在水中,我的血怎麼樣才能抹到她身上呢?
我即使吐出來血,也在湖水裡,被無情稀釋,根本沾染不著她的身體。
我急中生智,把手伸到嘴邊,張開巴掌,緊緊捂住嘴巴。然後使勁兒咬開舌尖,把血吐在手掌上,再攥緊手掌,伸出水面,去抓女人死死按著我腦袋的那隻手的手腕。
我聽見了硫酸潑在鏽鐵上的聲音,同時聽見了紅衣女人悽厲的慘叫。
她甩開我抓著她的手,一躍跳出去有十多米遠,站在水面上,痛苦地甩著被我抓過的手臂。
可是,我不會游泳,眼看著小木船漂蕩在我三四米遠的地方,卻沒有辦法爬到船上去。
這時候,其實我已經想出了對付女人的辦法:如果在船上,她只要一靠近,我就用舌尖的鮮血噴她。
女人站在水波之上,有幾分忌憚地盯著我。
我卻狼狽地在水裡掙扎。
被我兩次吐了血,紅衣女人似乎學聰明了,她遠遠地看著我,任憑我在湖水裡掙扎。
她這是想讓我被湖水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