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一陌還以為越家是想花錢請人破除詛咒，那她就真該去看看自己的腦子了。
錢是誘餌，破除詛咒是藉口，他們真正想要的是九百九十九個替代越家去死的命。
十年間，已有九百九十五個人折在這上頭。
如今，只差四個。
她、離徽、離岸、離鏡。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切都是陰謀。
越家，真是好樣的。
一陌漸漸意識沉淪，眼皮控制不住打架。
明天要去找那個被寬恕從軍的人。
第二天，陽光明媚，如同一個火紅的肉球掛在天上。
一陌被光照刺的不得不睜開眼睛。
「早上了。」她打個哈欠，「不知道今天我能去軍隊嗎？」
將插門的木頭拿開，一陌打開門迎接清晨的第一縷新鮮空氣。
「你就是族長新找的修面匠？」
一開門，沒有太陽、沒有新鮮空氣，只有兩個壯實如氂牛的小卒。
一陌點頭：「是，我是。」
兩個小卒上下打量她一眼，「走吧，跟我們去軍隊。」
一陌弱弱道：「我能收拾些東西嗎？」
念在她快死了的份上，小卒倒是沒為難她，只是說：「快些，不要耽誤時間。」
「不敢，不敢。」
一陌將自己這幾天買的果子、兩身桑衣裝好，至於那枚小球她依舊隨身攜帶。
「好了，我收拾好了。」
兩個小卒微微點頭，淡淡說：「走吧。」
一陌跟著他們一直走到都城邊緣，望著都城外面望不到頭的荒野，她開始犯難。
腳好疼啊！
一陌笑不出來。
就在她心疼自己的時候，發現都城外有兩輛牛車。
「你，坐後面那個！」
一陌忙不迭點頭，迅速爬了上去。
有車坐總比光腳走要強。
牛車一路向北，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方才停下。
「到了嗎？」
兩個小卒從車上下來敲敲門大聲說：「到了，趕緊下來。」
一陌掀開麻布，果然就在正前方出現了大片軍帳，綿延不絕，足足有數里地。
兩個小卒帶著她走進軍營，到了門口被人攔下。
「幹什麼的！軍營大地無族長令闖入者死！」攔路的兵卒眼神兇狠，充滿殺氣。
小卒從懷裡拿出一方青銅雲紋印有「河伯」二字的小方磚。
「奉河伯的命令，送個新招到修面匠充軍。」
兵卒見到令牌態度變得和緩，只不過見到新來的修面匠是個乾巴巴的稚女時有些不滿。
「怎麼送來個乾巴的女人來做修面匠？」
打仗到最後沒有糧食了都只夠煮一鍋讓大家嘗個味。
小卒冷聲道：「這是族長親自命令送到軍營的人，你們也敢抱怨！」
兵卒自然不敢得罪族長府邸的人，賠笑說：「不敢不敢，兩位把人送去吧。」
一陌剛才從兵卒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種嫌棄，她咬咬後槽牙，看著眼前兩人壯實的個子，暗暗發誓出去以後她也要長成這樣子，看誰還敢小瞧她！
不過，一陌這時候可不知道長的高壯在軍營里任閒職可不是什麼好事。
接下來那小卒帶著她見到了管理後勤的軍官，傳達了族長的命令。
隨後，軍官打量她一眼，同樣的，他的臉上也有嫌棄。
嗯？歧視矮子瘦子。
折騰了一上午，一陌在軍營里終於安定下來。
修面匠，從此是她的新身份。
好在這具身體是個真正的河伯族子民。
一忙時間過得分外快，眨眼到了午食的點，軍營開始放飯了。
一陌端著發下來的碗筷去伙房轉悠了一圈，領了兩個黍面野菜糰子走了。
伙房提供有肉，大家都在哄搶，一陌還是那樣，在不確定那玩意是什麼肉之前她是不會碰的。
啃著乾澀的糰子，一陌正在想著找同夥這件事。
估摸著她的某一位同伴應該在昨天就被扔了進來，因為畢竟他是去做兵卒。
就著涼水啃完飯，一陌帶著工具出門轉悠一圈。
「昨天新來的那個兵卒在哪？」
一陌站定下來，找個他們看不見的角落藏起來。
「千夫長，新來的那個被上面特意關照，分到了馬前卒那隊。」
千夫長滿意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在軍營只有千夫長及以上的人才有資格留鬍子。
「不錯，下次作戰派他打頭陣！」
旁邊的兵卒笑著說：「放心吧。」
馬前卒？
就是先鋒部隊，一般打仗時第一批送死的人。
看來河伯是真的不想讓他活著。
一陌嘆口氣，悄悄離開。
「馬前卒，是離徽還是離岸？」
因為兵卒只能是男人，她想即便進入這個世界轉換性別的可能性應該也不是很大。
去找他吧。
花了幾個貝殼和果子，一陌打聽到了馬前卒所居住的軍帳。
大營的最外一圈，那裡駐紮的全是馬前卒。
可外圍這麼多帳子，他應該住在哪呢？
軍營里其實並不許隨意走動，不過一陌不是一般人。
她提著修面工具靠近馬前卒的帳子，見一個人便問是否需要修面。
第一百張臉、第一百零一張…
一陌面無表情將刀耍的虎虎生威。
「人呢？」
一陌暗暗著急，她都修了一百零一張面了，還是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好在第一百零一張臉修完以後摸了摸臉覺著十分滿意，突然又想起那個新來的一臉滄桑。
於是他隨手指個兵卒交代說：「帶她去給新來的那個修面，咱們這本來人就少，可不能讓他因為忘了修面惹了族長被處死。」
一陌瞬間提起耳朵，內心不知怎的竟有些感激眼前這位百夫長。
是個好人！
一陌在手都快累癱以後終於被人帶著來到了一座破舊的帳子前。
帳子的皮柔軟卻又堅韌，明顯不是麻布。
她正撫摸著，旁邊的兵卒呵斥道：「別摸了，這人皮已經用了很多年，摸多了容易糟蹋。」
人皮！
一陌趕緊抽回手。
二人進入帳中，一陌看見中間土地上躺著一個年輕男人。
身上、臉上都髒透了。
兵卒上前一腳踹過去，「起來了，你個遭妖吃的還不起來！」
離岸動了動手指，艱難睜開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