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屋外的門鈴就急促地響了起來。
許知夏狐疑地開門,不明白誰在這時候找她。
門一開,竟然是她媽媽夏淑怡。
女人打扮光鮮亮麗,厚施粉黛的臉上看不出多少歲月的痕跡,皮膚依然細膩光滑,總之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不難想像年輕時的她到底有多驚艷。
她衣著典雅,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迷人氣質,非常優雅大方。
「媽?你怎麼來了?」許知夏鬆開門把,側身讓她進來。
「回女兒家還要什麼理由?你家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話語雖輕飄飄,但語氣里的強勢不容忽視。
許知夏垂了垂眼睫,不作聲。
夏淑怡先是把每個房間都打量一遍,到處兜兜轉轉,最後坐在了沙發上。
「告訴媽媽,」她緩緩出聲,「為什麼不想回家住?」
自從許知夏回到鹽河,選擇在外租房後,這個問題她媽就已經問過無數遍了。
而她好像也回答過很多遍了,可是夏淑怡沒聽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許知夏的眼神黯黯,垂眼看著端坐在沙發上的女人,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心累。
一時間,二人都沒有說話,空氣里飄浮著詭異的氣氛。
夏淑怡死死地盯住她,眼神兇狠,胸口因憤怒而頻繁上下起伏。
「我每次問你話的時候你能不能回答我?天天垂著頭在那一聲不吭的,怎麼,你很委屈嗎?我關心你又有什麼錯?」
看到許知夏的所作所為,夏淑怡直接火冒三丈地吼了出來,與她平日裡扮演的溫婉可人形象大相逕庭。
只在一瞬間,許知夏就害怕了。過往畫面密密麻麻地滲入腦海,背後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當務之急是先把她穩住。
她立馬出聲附和夏淑怡,向她道歉、給她端水。
夏淑怡這才臉色稍緩。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潤潤嗓子後,開始出聲,道出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我聽說你租房困難,所以給你找了個合租室友,你們可以分擔房租。至於生你養你的家,你愛回不回,我再也不管你了,但你必須一周回家一趟,這件事我也會跟你弟弟說。還有,以後違逆我的事情你少干,畢竟我什麼脾氣,你也是見過的。」
說完,她冷冰冰地掃了她一眼,眼睛裡不帶一絲感情。尤其是她說完最後一句話後,許知夏感覺不寒而慄。
許知夏對她私自給自己安排室友這件事非常介意,可她不敢提,也不敢追問。
關鍵是,這個室友性別未定。
如果她走運,遇到一個靠譜的,那將來日子或許會很好過;可萬一對方是個不靠譜的,那她……
她不敢再想。
血液仿佛倒流至心室,手腳微微發涼,冷汗涔涔地冒。
她不敢提出任何意見,大腦在飛速運轉。如果想要一個安穩的環境,只能表面上先穩住她媽,乖乖順從,背後再找房子,瞞住她趕緊搬過去。
許知夏乖順的點頭,夏淑怡不疑有他,讚許的點頭:「乖孩子。」
「對了,你現在趕緊去把房子收拾一下,我今晚約了人家來這吃飯,順便看個房。我去弄飯。」夏淑怡的話從廚房傳來。
這麼快?!
平常許知夏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不會輕易生氣,但對於今天的事,她真的一肚子火。
可礙於發火對象是她媽,她還是把火氣咽進了肚子裡。
她一聲不吭,機械般的拿著拖把拖地,面容緊繃,行為僵硬。
仿佛是戲劇舞台上的提線木偶,溫柔乖順,任人擺弄,沒有一絲抱怨。
漸漸的,夕陽西沉,許知夏把屋子打掃乾淨,夏淑怡也忙活出了一桌好菜。
「宵宵,來喝口水。」夏淑怡倒了一杯水給她。
夏淑怡喊的是她的小名。
她出生在元宵節,小名叫元宵。後來夏淑怡為求順口,直接把「元」字去掉,改叫「宵宵」。她還有個雙胞胎弟弟,大名叫許隨漾,沒有小名。二人相差兩分鐘,姐姐是23:59分出生,而弟弟則在第二天00:01出生,二人竟然差了一天。
許知夏接過,她正巧口渴的厲害。
來人比想像的早。接近六點,屋外門鈴響起,夏淑怡起身開門。
先進來的是一名溫婉的女人,體態豐滿,面容姣好,臉上沒有化妝,卻能窺見年輕時的嬌美容顏。
總之,是一位和夏淑怡有著截然不同氣質的女人。
許知夏一時沒能移開眼,只是淡淡的打了聲招呼。
而夏淑怡則顯得非常熱情,二人一邊寒暄一邊進了屋,門也忘記帶上。
許知夏以為沒有人了,理所當然地關上了房門,門還沒有關上,另一邊就有一股強硬的力道傳來,默默無聲地和她的力道相對抗著。
許知夏下意識鬆開門把,門被人重新從外面打開。
許知夏順勢抬眼朝外望去,正對上一副熟悉的眉眼。
對方也看見她,二人同時怔住。
竟然是江湛?!
他怎麼在這裡?他竟然真的回國了?是決定留在這裡,還是只把這裡當作一個暫時落腳的驛站,不會在此久待?
無數疑問飄落在許知夏的腦海里。
屋內的夏淑怡沒覺得氣氛不對,只是招呼他們:「你倆還站著幹嘛呢?趕緊去洗手吃飯。」說完,她去廚房裝飯。江湛的媽媽趙苑也一邊說著「你太客氣了」一邊去幫忙。
一瞬間,諾大的客廳只剩下他們兩人。
還是江湛先收回視線,問了句話:「請問,洗手間在哪?」
許知夏無意識地「啊」了一聲,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只機械般的答道:「走廊右拐。」
江湛點頭,算是回應。
此後,許知夏完全是沉默狀態,偶爾應一兩句話,大多數時間都在認真地埋頭吃飯。
她察覺到對面有道若有若無的目光間歇地落在她身上,盯得她頭皮發麻,她只得裝不在意。
好在一頓飯吃不了太久。
飯後,趙苑問江湛意向如何。
就當許知夏滿心希望他能拒絕時,江湛竟然還點點頭,誇了句不錯。
不錯個屁啊!
她覺得非常差!!
而且男女之間合租合適嗎!!!
許知夏下了決心,再做一次掙扎:「我這個人壞習慣很多的,我怕會打擾你……」
「不會,」江湛直接打斷她,「我這個人毛病也很多。」
她都說的這麼委婉了,是沒聽出拒絕的意思?
還是說他一定要在這裡?
許知夏眉心一跳,繼而裝笑道:「那就更不合適合租了……」
「合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
他冷冷地瞥她一眼,眼睛裡不悅的神情顯現,帶有警告的意思。
是不許她多說嗎?
許知夏抿了抿唇,想再開口說什麼,但想了想又放棄。
她心裡有股慶幸的感覺,覺得合租對象還好是他。換做是其他人,她又會露出一副怎樣的表情?
今天一天發生了太多事,她只想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度過自己的單休。
等到來人都走後,許知夏把自己扔進被子裡,肆意享受著溫柔與踏實。
可是一想到未來幾天內,家裡就要搬進一個與自己有過交集的人,她心裡就有點緊張。
況且她曾經對他那樣的不好。
她這幾年一直活在愧疚和遺憾里,覺得當初自己如果沒有那樣做,如果可以換一個溫柔的方式解決那種問題,那麼現在兩人的結局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糟了?
可她又轉念一想。
既然她已經先行租住了這個房子,江湛還要執意搬進來,那麼是不是就證明他已經釋懷過去了?
她覺得自己這個推斷不會錯。
但是……二人的關係依舊尷尬。
她都不敢跟沈洛伽說。
正巧,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她拿起手機,發現是許隨漾。
「怎麼回事兒,」接通後,對方漫不經心的語調傳來,欠欠地拖著尾音,「聽說媽給你找了個合租室友?」
他的消息還真快啊,應該是夏淑怡和他講的。
「是江湛。」她悶悶地回答。
對面靜默了兩秒,傳來一聲嗤笑,覺得仿佛聽到了一個驚天大笑話,語氣頑劣道:「你要是腦子真沒事兒呢,拜託說點人能聽懂的。」
「……」
許知夏強忍著掐斷電話的欲望,硬著頭皮,學著他的腔調說:「你要是真閒的沒事呢,可以多回家陪陪媽。她整天想你想得不得了。」
「你現在講話還真是越來越有水平了。」
「跟你學的。」
兩人你來我往刀光劍影地拌幾句嘴後,話題又轉回重點上。
「所以,」許隨漾特意停頓了下,壞笑地強調,「你真的和江湛同居了?」
「……」想拍死他。
「他什麼時候回的國?」
「你不是他好兄弟?他連這都不告訴你?」
對方像是被氣笑了:「你吃槍藥了?」
「我對人不對事。」
對面沉默兩秒,忍無可忍,直接掛了電話。
一般這種情況下,許知夏就是勝利的一方了。
嘟嘟聲從手機里傳來,許知夏按滅屏幕,不想再思考什麼,仰躺在床上,右手臂蓋在額頭上,雙眼緊閉,唇瓣緊抿。
她只想快快結束這樣疲憊的一天,這樣讓人失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