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家後,許知夏發現後者的情緒明顯低於正常值。
雖然她已經習慣了江湛那副無時無刻擺的臭臉,但他今天這麼黑的臉,也就只有在六年前兩人在見最後一面時她見過。
他似乎是生氣了?
可他生什麼氣?
許知夏不解。
當許知夏第n次出現在江湛面前刷存在感時,他淡漠出聲:「你有事?」
語氣薄涼。
「忘記買鹽了。」她隨便想了個蹩腳的理由。
他掀了掀眼皮,嗤笑:「你還挺逗。」
「哪逗了?」
「我賣鹽的?你在我面前晃悠?」
許知夏「哦」了一聲,道:「也不是不行。」
「……」
江湛不想理她。
「哎,」她出聲,「你今天怎麼在『打烊』?」
江湛眼也不抬,不理她。
許知夏看他不願意理她,也沒再說什麼。
那她還是不要熱板凳貼冷屁股,招人家不喜歡了。
江湛縮在沙發里玩手機,見她表情有點不對,又在反思剛才自己是不是太過了。
仔細想想,他好像也沒什麼理由甩臉色給人家吧?
關鍵是人家脾氣還那麼好。
江湛剛想開口挽回什麼,對方就已經轉頭走了。
行,快,真是太快了。
這就放棄了?
他抬眼喊住許知夏,語氣依舊冰冷:「好好叫我的名字。」
許知夏身子一頓。
既然他願意理自己,應該也沒太生氣吧?
許知夏也不計較,「哦」了一聲應了下來,又重複一遍當時的問題:「你今天怎麼在『打烊』?我上次去也見到你了。」
「我是那兒的老闆。」
許知夏突然間有了種「有錢人竟然在我身邊」的即視感。
她後知後覺的感嘆:「你真厲害。」
江湛「嗯」了一聲,有來有往:「你也是。」
「……」
她也不知道她厲害在哪。
但她聽的出來他是在嘲諷她。
許知夏有些無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湛一邊操縱著手機里的人物,一邊用餘光偷瞄她。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正垂頭專注地擺弄自己的手。
難道是生氣了?
他氣還沒消呢,她倒還生起氣來。
不就開了個玩笑嗎。
這像話?
「喂,生氣了?」他直接把手機丟開,眼睛認真地看著她。
許知夏剛才在神遊,聽見這話懵了:「沒啊。」
她是真的沒生氣,可這副樣子落在江湛的眼裡就是妥妥的口是心非。
他嘆了口氣,伸手從夾克里左右掏了掏,摸出來幾塊糖果,是餐廳里供客人消遣的水果糖。
他無奈地把糖果丟在茶几上。
他記得她最不喜歡吃水果糖了。
因為她覺得這個太甜了。
她只喜歡吃牛奶糖和牛軋糖。
許知夏好笑地看著他的動作,最後從桌上拿起糖。
隨後,她道:「你喜歡吃糖啊?」
「……」
江湛發現這姑娘的關注點永遠不在線。
其實許知夏特別喜歡這種小糖果,外面包著的花花綠綠的玻璃紙讓人感覺如夢如幻。
江湛就這樣看著她,莫名其妙地不再氣了。
他也為自己的喜怒無常感到疲倦。
許知夏正打量著,口袋裡的手機傳來震動聲。
許知夏的好心情在接到她媽媽的消息後消失殆盡。
她低頭看著手機,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微信里,她媽媽給她發了十幾條消息。
前幾條是一小時之前發的,她那會兒正和馮家誠吃飯。
夏淑怡:宵宵,聊得怎麼樣?對這個小男孩滿不滿意?
夏淑怡:人家家裡開礦場的,你嫁過去肯定不會受苦的。別怪媽媽今天說話難聽,你要是能多體諒我、多懂事一點就好了,畢竟可憐天下父母心。
夏淑怡:就選這個吧,我沒看見過比這個更合適的了。我覺得這個小男孩非常不錯。你記得和你合租的男生保持點距離,不要讓小馮多心。實在不行趕緊找個理由搬出來,和小馮住一起。
夏淑怡:看到趕緊回復我。
下面一大串消息是隔了半小時後。
夏淑怡:你怎麼回事?竟然談對象了?對方是誰?我怎麼不知道?
夏淑怡:對方家庭怎麼樣?有沒有小馮好?趕快回復!
夏淑怡:你千萬別是按照自己的性子來做事!婚姻乃人生大事,怎麼可能給你視之如兒戲!你談戀愛了為什麼不和我說?!你到底想幹嘛??
夏淑怡:我勸你趕緊給我回消息,別怪到時候我找你們難堪,讓你們誰都不敢再談下去!
許知夏把手機按滅,往沙發上一摔,起身走到陽台發呆,無聲表達憤怒。
她動靜不小,江湛抬頭。
他幾乎沒見過她這樣情緒化的動作。
這又什麼情況?
他們剛才沒講話,那麼她生氣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來自手機。
她是看到了什麼不好的信息嗎?
他轉頭朝陽台望去,細細探究。
她正百無聊賴地揪著吊蘭的葉子。
她好像沒察覺到自己在幹什麼,吊蘭幾乎禿了一半。
真·植物殺手。
突然,許知夏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隨即亮了屏。
他隨便瞄了一眼,看到了界面提醒上的微信消息。
夏淑怡:你相信我,我勸你趕緊分……
後面的話沒顯示出來。
這個名字江湛有印象,是許知夏的母親夏淑怡。
只是這樣的備註,真是過分生疏了。
他能猜到兩人的關係或許並不太和睦。
可這短短几個字早已勾起江湛的好奇心。
難道她剛才也是因為她媽媽的緣故,才會那樣嗎?
他擰眉思考了一陣,又看到一個新消息彈出來。
夏淑怡:我是不想讓你走高中的老……
猝不及防地,「高中」這個敏感的字眼闖入他的眼帘。
江湛有些恨手機的這個配置,話只能顯示一半。
雖然很不道德,但他還是很想再等一會兒,等著看到新消息。
可5分鐘過去後,再也沒有消息發送過來了。
江湛乾脆死心,下意識地朝陽台望去——
「植物殺手」已經快把吊蘭揪禿了。
「許知夏,」他趕忙叫她,出聲阻止,「放過它吧。」
聽到這話,許知夏才後知後覺,如夢方醒。
她急忙地停了手,自覺離「受害者」三米遠。
吊蘭被就揪的只剩寥寥無幾的幾根「頭髮」。
「我再去買盆新的吧。」她泄氣地出聲。
「一起,「他像是心血來潮,又像是想要證明什麼,「再去買包鹽,你那爛記性不是一天兩天了。」
見他這麼說,許知夏也沒反對。
鹽河入冬了,賣盆栽的不多。
兩人兜兜轉轉,才勉強相上一個有點營養不良的吊蘭。
但是這已經是他們所見中的極品了。
「要不再買點營養液?」許知夏仔細地觀察它,建議道,「不然我真怕它撐不過這個冬天。」
江湛「嗯」了一聲。
當兩人大包小包回到家時,全然忘記了買鹽這件事。
許知夏不知道是要怪她還是怪江湛。
江湛打了個哈欠,語氣不冷不熱:「要不還是怪它吧。」
一邊說,一邊用腳踢了踢吊蘭。
吊蘭:終究還是我承擔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