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飯店裡的世界

  亮子大大咧咧地走過來，絲毫沒有當個電燈泡的感覺，他那粗壯的胳膊一把摟住我，興沖沖地說道：「嗨，哥們，晚自習翹課吧！聽說學校門口飯店老闆那進了幾部新片，華仔演的喲！」他的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芒，完全沒注意到我和席佳楠之間那微妙的氛圍。

  我皺了皺眉，試圖掙脫他的胳膊，沒好氣地說：「不去，我作業沒做完呢！」可亮子哪肯罷休，依舊緊緊摟著我，不停地勸說：「哎呀，別這麼掃興嘛，機會難得，錯過了可就沒啦！」他一邊說，一邊還朝身後的兩個同學使眼色，那兩個傢伙也跟著附和起來：「就是就是，一起去唄！」

  我這人向來耳根軟，被他們這麼軟磨硬泡著，原本堅定的心也開始動搖起來。亮子那充滿期待的眼神，還有他在耳邊不停地嘮叨，讓我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再說，看錄像和寫作業比起來，很明顯看錄像的吸引力更大。一想到能在熒幕上看到華仔帥氣的身影，感受那緊張刺激的情節，心裡就像有隻小貓在不停地撓痒痒。作業嘛，什麼時候都能寫，可這樣的新片錯過了可就太可惜了。我的立場一點點地鬆動，眼神也變得不再那麼堅定，心裡開始盤算著是不是真的要跟他們去。

  我悄悄地瞅了一眼席佳楠，她神色如常，讓人看不出喜怒。我心裡有些忐忑，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地跟她說：「要不……我去看一會？你可別跟我媽說。」說這話時，我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目光緊緊盯著她的臉龐，試圖從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中捕捉到她的想法。我的心懸了起來，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不知道她會給出怎樣的回應。

  還沒等席佳楠說話，亮子這個不嫌事大的傢伙就開始咋呼開了。他瞪大眼睛，誇張地嚷道：「呦，你倆這是什麼關係啊，還得跟席佳楠報備啊，你們不會搞對象了吧？」

  我一聽，頓時急得面紅耳赤，連忙擺手辯解道：「別胡說，亮子，你可別亂講！」我的聲音因為急切而變得有些尖銳，心跳也驟然加快，仿佛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一般。

  而席佳楠的臉瞬間像熟透的蘋果一樣紅透了，她咬著嘴唇，狠狠地瞪了亮子一眼，嬌嗔道：「亮子，你再亂說，看我不收拾你！」她的眼神中既有羞赧又有惱怒，雙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那副害羞又略帶氣惱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生憐愛。

  亮子一看這情形，愈發來勁了，手舞足蹈地喊著：「你們看你們看，席佳楠臉紅了！你倆要是沒搞對象，林偉翹課，幹嘛還要徵求你的同意啊？嗯？」

  此時的席佳楠，眉頭緊皺，雙眼圓睜，滿是羞憤。她再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責怪我怎麼引起了這麼一場鬧劇。隨後，她又轉向亮子，怒沖沖地說道：「他愛去哪去哪，我才不管他呢！」說完，便賭氣般地加快腳步走在了最前面。

  她的背影顯得有些倔強，腳步匆匆，馬尾辮在身後左右晃動，似乎在宣洩著她內心的不滿和尷尬。亮子和那兩個同學見此情景，更是一陣大呼小叫，笑聲在街道上迴蕩。

  我為了掩飾內心的害羞與尷尬，索性也衝上去跟亮子他們幾個打鬧起來。我揮舞著拳頭，假裝要去揍亮子，嘴裡還喊著：「讓你亂說，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亮子則靈活地躲避著，一邊躲還一邊繼續調侃著。

  我們幾個人就這樣你追我趕，互相推搡著，笑聲和呼喊聲交織在一起。路上的行人紛紛側目，但我們全然不顧，沉浸在這歡快的氛圍中。

  不知不覺間，大家打打鬧鬧，嘻嘻哈哈地就到了學校門口。

  亮子說的那個飯店就在我們學校的馬路對面。這是一家典型的八九十年代的小飯店，店面不大，門口掛著一塊有些褪色的招牌，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地寫著「美味飯店」。

  飯店的門窗有些陳舊，玻璃上蒙著一層淡淡的油污。門口擺著兩個簡易的爐灶，旁邊的案板上放著一些蔬菜和肉類，散發著生活的煙火氣。

  為了招攬生意，飯店裡會放著一台老式的電視機，旁邊還有一台錄像機。每天這裡就會播放一些錄像來吸引學生們。電視機的畫面有些模糊，時不時還會出現一些雪花，但這絲毫阻擋不了學生們的熱情。

  經常就會有學生，趁著老師不注意，偷偷翹課，鬼鬼祟祟地躲進這家飯店裡去看錄像。他們或是三兩成群，或是獨自一人。一進飯店，便找個角落坐下，眼睛緊緊盯著屏幕，臉上滿是興奮與專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看見飯店，亮子幾個就跟貓看見魚一樣，興奮不已，拉著我就迫不及待地往飯店裡鑽。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席佳楠已經走進了校門。於是，我就跟著亮子他們鑽進了飯店。

  走進飯店，這不大的空間裡擺著幾張小小的桌子，桌子四周放著幾個矮矮的小馬扎和小板凳。靠近牆角的位置，那台老舊的電視正播放著精彩的港台片，畫面閃爍著，聲音有些嘈雜。店內瀰漫著油煙和飯菜的混合味道，牆壁已經被熏得發黃，上面還貼著幾張不知哪年的日曆紙。屋頂的吊扇慢悠悠地轉著，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此時，已經有幾個和我們年紀相仿的學生坐在那裡，眼睛緊盯著屏幕，臉上隨著劇情的發展而變換著表情。我們找了個空位坐下，滿心期待地準備享受這難得的「逃課時光」。

  我們也找了一個空桌子坐下，亮子興沖沖地跑去找老闆買了幾根香菸。沒錯，是幾根。這時候的學生身上沒什麼錢，而老闆為了賺錢，也是想盡辦法，把整包的香菸拆開，一根一根地賣給我們。亮子拿著幾根香菸回來，得意地朝我們揚了揚，臉上滿是炫耀的神情。

  我們一人拿了一根香菸，點著之後，學著電視裡的模樣，狠狠嘬了一口。那一刻，煙霧繚繞中，我們自以為已經如同大人一般成熟瀟灑。辛辣的煙霧嗆入喉嚨，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但我們仍強裝鎮定，努力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仿佛這樣就能證明自己已經長大，能夠面對生活中的一切。

  電視裡正放著《古惑仔》，那激烈的打鬥場面、兄弟間的義氣豪情，讓我們仿佛身臨其境。我們隨著情節的推進，情緒也愈發高漲，仿佛自己就是那些威風凜凜的社會大哥。

  一會熱血沸騰地稱兄道弟，拍著胸脯喊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仿佛真的要一起去闖蕩江湖，打下一片屬於我們的天地；一會又放肆地大笑，為劇中那些誇張的情節和搞笑的對白笑得前仰後合，整個小飯店裡都迴蕩著我們肆無忌憚的笑聲。

  在這小小的飯店內，時間仿佛凝固，外界的一切都與我們無關。我們沉浸在這虛幻的世界裡，暫時忘卻了學業的壓力、老師的教誨和家長的期望。然而，我們卻沒有意識到，這種短暫的放縱和虛幻的滿足，並不能給我們的未來帶來真正的改變，只是在青春的時光里留下了一段輕狂而懵懂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