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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叫聲五叔(紅包)

2024-08-22 17:53:02 作者: 嫵梵
  其實陸之昀生了一雙很好看的手,卻是屬於男子的那種好看。

  看著修長且指骨分明,寬厚卻又絲毫也不粗曠,且充斥著沉穩的力量感。

  而眼下,這雙可謂是能夠翻雲覆雨的手,卻在小心地撥弄著女人柔軟如綢的髮絲。

  沈沅活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男人侍弄頭髮,而這個男人竟然還是陸之昀。

  他站在她的身後罩住了她,這讓沈沅不禁有了如坐針氈的感覺,卻又不敢隨意地扭動身體。

  只趁他神情專注地垂首時,透過身前的銅鏡,悄悄地掀眸打量著他。

  從這個角度來看,陸之昀的五官和面部輪廓,也是異常的冷毅立體,若不是他的氣場太過強勢凌厲,倒還真是賞心悅目到,讓人想多看幾眼。

  沈沅正這般想著,陸之昀已經動作熟稔地為她束好了男子的髮髻,在幫她又攏了攏綸巾時,微糲的指尖還碰觸到了她的耳廓和耳垂。

  便如觸電似的,沈沅在被男人的指腹不小心地摸了耳朵後,那軟小的耳珠也驀地便紅了幾分。

  陸之昀的手離開了她的頭髮後,沈沅下意識地便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卻聽他語氣頗淡地道:「你的丫鬟是不太會梳男子的發樣,回揚州後只見了你兩次,這兩次你都散了頭髮。」

  沈沅聽著這話,也從圈椅處站了起來,她有些赧然地垂了垂眼,柔聲回道:「多謝大人為我梳發……」

  ——

  還未到卯時,個園的車馬便從東關街,往唐府所在的北門大街驅馳著。

  途中未見顛簸,車廂內亦只有沈沅和陸之昀兩個人,只是今日乘的這輛馬車明顯比昨日的要寬敞了許多。

  這再一同陸之昀單獨地坐在這處,沈沅又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昨夜有些忘了的場景便在腦海里也浮了出來,也仿佛再度感受到了他的掌心划過她肌膚時的微糲觸感。

  好巧不巧的是,她正這麼想著時,卻見陸之昀竟也在這時看向了她。

  發生了那種事情後,他再看她的眼神更是毫不避諱,雖然沒了從前的審視和壓迫感,但是任誰被那般深邃的眼眸盯著看時,都會覺得心口燙的慌。

  沈沅下意識地便側過了腦袋,亦倏地闔上了眼眸,想要別開他灼灼的視線。

  可她剛一闔上眼眸,便覺額心那處,竟是被人曲指輕輕地敲了一下。

  陸之昀用的力氣並不算大,可是因為沈沅的肌膚過於白皙細膩,他的那隻手還套著她送他的扳指。

  蒞了這麼一下後,沈沅白皙的螓首上,登時便多了個紅印。

  沈沅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他,芙蓉面上也存了些淡淡的埋怨意味。

  陸之昀似是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狀況,他抱拳狀似清咳了一聲,隨即便伸指,想要幫沈沅揉揉眉心的那處紅印。

  沈沅也避不開他的碰觸,只能任由陸之昀這麼隨意地揉著。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沈沅竟是覺得,男人的動作還顯露了幾分笨拙。

  沈沅覺得她再這麼揉下去,他的額頭只會更紅,到時就更沒法見人了,便軟聲制止道:「大人…您別給我揉了,我…我不疼的。」

  她柔柔的話音落下後,陸之昀便將手從她眉心的那處移了下來,他輕輕地捻了捻指腹間殘存的那幾絲柔膩,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身子還難受嗎?」


  沈沅搖了搖首,如實回道:「不難受了,也不怎麼疼了。」

  她的神情很沉靜,沒顯露半分的赧然。

  陸之昀的眉宇輕輕蹙起,又問:「真的不難受了?不行的話,我便讓人給你開些藥脂…好好養一養。」

  他說完這話後,沈沅方才回過了味來。

  原來陸之昀問的壓根就不是她心臟的事,而是……

  沈沅的臉霎時便紅了,也愈發不想同陸之昀再單獨地坐到馬車裡。

  再這麼待下去,她估計都要折壽了。

  幸而馬車這時已經到達了唐府,車夫甫一勒住了駿馬,沈沅便逃亡似的從車廂里鑽了出來。

  舅舅唐文彬也起了個大早,已經同幾個小廝站在府門口等著她了。

  見到沈沅平安歸來後,唐文彬明顯是鬆了口氣,沈沅見舅舅的眼眶泛紅,心中也生出了愧疚,她趕忙走到了舅舅的身前,陸之昀亦於這時跟了過來。

  唐文彬恨鐵不成鋼地睨了沈沅一眼,冷聲問道:「你是不是又去小秦淮尋那個窯姐兒了?我和你舅母好不容易才把你培養成了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可你倒好,天天跟著一些瘦馬、乞丐廝混在一處。原想著你的年歲也大了些,不會再做出這些離經叛道的事,可見我還是高看你了!」

  舅舅的話雖然充滿著責備,但句句卻都彰顯著對她的關切。

  沈沅赧然地垂下了腦袋,任由唐文彬訓斥著她,亦用餘光突地覺出了,陸之昀似是在看笑話般,也站在一旁看著她被唐文彬責備。

  她不禁憤憤地捏了捏拳頭。

  也想起了十年前,陸之昀將她送回唐府時,也是如現在一樣,他明明是可以先回去的,卻偏要站在這處看唐文彬訓她。

  唐文彬這時也終於注意到了陸之昀,便暫時饒過了她,轉而對著陸之昀恭敬地作了個揖,感激道:「這回還是要感謝陸大人,及時救下了我們沅姐兒,她看似柔順乖巧,可自幼便是個不讓人省心的,還給陸大人添了不少的麻煩…唉,真是……」

  陸之昀在已經致仕的唐文彬面前,也並未擺出什麼官老爺的架子,在唐文彬對他作揖後,也頷了下首,以表尊重和禮貌。

  他平靜地回道:「唐兄不必客氣。」

  沈沅站在唐文彬的身側,兩根食指也因著緊張,不斷地繞著圈。

  明明陸之昀的面龐很是年輕英俊,他實際的歲數也比唐文彬小了不少,兩個人站在一處,在氣場上,卻完全就像是同齡人。

  陸之昀同唐文彬寒暄時,還不時用眼瞥了她幾下。

  二人的視線交匯在了一處

  沈沅刻意地避開了男人的目光。

  唐文彬又對著她沉聲命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禮節,回來後都沒同陸大人道句感謝的話。」

  沈沅咬了咬唇,只得斂去了面上的不情願,語氣艱澀道:「多謝陸大人……」

  唐文彬的面色這才和緩了些。

  他想著,如今的陸之昀可不比從前,他權勢滔天,皇帝都要看他的臉色行事。

  如果他的外甥女不得不回到京城,沈家的人再對她不好,那他身為將沈沅一手養大的舅父,總得給自己的外甥女尋個靠山。


  沈沅現下的年紀雖然已經不是少女了,但是模樣卻生的美,而且還比陸之昀小了這麼多歲。

  如果沈沅沒有同陸諶退婚,那麼陸之昀險些就做了她的五叔。

  沈沅如果嘴甜些,叫陸之昀一句叔叔,那麼他身為比她年長的男性,總會在將來對她關照些。

  唐文彬這般想著,便對沈沅又道:「陸大人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這樣,你叫他一聲五叔,咱們吶,也顯得更親近些。」

  這話一落,沈沅卻沒有再順從舅舅的命令,而是闊眸看向了陸之昀。

  可她卻見,陸之昀的唇邊似是存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唐文彬見沈沅遲遲未喚,便又斥道:「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沒眼力價?」

  陸之昀方才低聲對唐文彬道:「無妨,唐兄不必苛責她,她不願喚就不喚吧。」

  沈沅的心這才沉了下來。

  亦覺得陸之昀總算是說了句人話。

  唐文彬無奈的搖首時,陸之昀卻又眸色幽深地看了沈沅一眼,狀似無奈道:「年份太久遠了,沅姐兒可能都忘了我是誰了。」

  話落,沈沅深深地平復了下呼吸。

  亦覺得,原來陸之昀喜歡裝模作樣,可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既是到了唐府,唐文彬便邀著陸之昀去堂內坐了片刻,沈沅也只跟著兩個人到了府門後的影壁處。

  短短几步路的功夫,陸之昀還詢問了一句:「怎麼不見唐兄的長子?」

  唐文彬一想起唐禹霖,就又擺出了那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嘆了口氣道:「我這個長子實在是個不爭氣的,去年才過了鄉試,他不太聰明,只能靠苦學勤練了,我便讓他去揚州郊外的別莊專心致學了。」

  陸之昀嗯了一聲,沒對唐禹霖再發表任何的看法。

  沈沅卻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上次在小秦淮的石橋上,陸之昀上來就問了她是不是要來見唐禹霖的,這回來唐府,又向舅父問起了她的表哥。

  沈沅倒是絲毫都猜不出來,陸之昀為何會對唐禹霖這麼關注。

  ——

  及至傍晚時分,陸之昀早便離了唐府,沈沅也已換下了男裝,擇了襲素淨的襦裙穿在了身上。

  沈沅正準備去尋彤姐兒時,晴雪廳處卻突然來了個下人,說是唐文彬讓她過去一趟,似是有話想要同她單獨談。

  故而沈沅立即便隻身去了晴雪廳處,甫一進內,便見雕工精美的榆木几子上,已經擺好了她最喜歡吃的那幾道菜食。

  五丁包和蟹粉肉圓是她怎麼吃都吃不膩的,回揚州的這幾日,唐文彬也是天天都讓廚子給沈沅備下了這兩道菜。

  沈沅落座後,柔聲問向唐文彬道:「舅舅尋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唐文彬飲了口玉盞中,那揚州獨有的瓊花露酒,語氣也比上午和藹了許多,回道:「你嫁妝還夠用嗎?」

  話落,沈沅的心房不禁一顫。

  她幾日前才剛將梅花書院盤完,又逛了那麼多的青樓,還花了不少的銀子見了那麼多的頭牌,現在舅舅給她的那些嫁妝,已經被她花得不剩多少了。

  唐文彬似是看出了她的心事,他沒動聲色,只往沈沅的食碟里夾了個五丁包,隨後道:「陸大人臨走前同我提起,說是他年歲也不小了,早便該成家立業了,只是一直沒遇見可心的人。他看你很是投緣,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便想著回京城後,將你娶進門。」


  沈沅面色一詫。

  她沒想到,陸之昀竟會主動同舅舅提起要娶她的事。

  雖然這舉動大有逼婚的意圖,但是陸之昀的舉動,卻也表明了,他對要娶她的這件事,還是很鄭重的。

  沈沅也不知該回舅舅什麼些話好了,只垂眸問道:「那舅父是怎麼想的?」

  唐文彬的神情帶著稍許的悵惘,他突地想起了已故的妻子羅氏,便感慨道:「從前我們給你算過命,那先生說,你是典型的傷官女。外表柔弱,又比一般的女子有才情,性子還倔強不肯服輸,這內里啊,還有些叛逆。」

  沈沅看了舅舅一眼,沒有言語。

  唐文彬又道:「那時這先生便說,傷官女容易姻緣不幸,只有尋個命格極旺的人,才能獲得美滿的姻緣。最適合嫁的人,也是比你要年長,還要更強勢的男人。」

  沈沅無奈地抿唇,回道:「那舅舅就這麼信任一個算命先生說的話嗎?」

  唐文彬又啜了口酒,卻並沒有回覆沈沅的話,反是自顧自地往下說著:「那渝姐兒有你父親疼著,我跟你母親雖然是同胞所出,但是唐家的孩子也不少,我雖有心想要對你多關照些,但那時我還在官場,也是有心無力,無法將所有的心思都均勻地分在每一個孩子的身上。我知道你小的時候對我還有你的舅母是有些怨懟的,但是舅舅也是真的沒有辦法,所以沅姐兒你不要怪我……」

  話說到這處,唐文彬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

  沈沅眼見著唐文彬的面容漸漸衰老,也不及年輕時意氣風發了,羅氏死後,他更是憔悴了許多。

  想起了幼時的任性和不懂事,沈沅的鼻間也是驀地一酸,她連忙搖首道:「不,我從來都沒有怨過舅舅和舅母,那時是我自己不懂事,是舅舅和舅母將我養大的,我報答和感激還來不及,怎麼還會怨恨舅舅呢?」

  唐文彬聽完沈沅真切的話後,心中雖有動容,但他畢竟是唐家的家主,自是不能在外甥女和下人的面前落淚。

  故而他崩著臉,又對沈沅道:「我知道你那些嫁妝都花得差不多了,適才便命管事又給你添了八千兩。」

  「舅舅,我不能再管您要這個錢了……」

  唐文彬卻立掌制止了沈沅接下來要說的話,又道:「你若真嫁到國公府去,沒有嫁妝可不行。再說我唐家坐擁的家產幾輩子都花不完,這些錢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回京師後,也不必太過節省,畢竟住在鎮國公府後,這上上下下都要仔細打點,可不能讓人覺得你這個主母小氣了去。若到時銀子不夠,便隨時寄信給我,我再給你貼補。」

  沈沅見唐文彬態度堅決,便沒再多言,隻眼眶含淚,重重地點了幾下頭。

  其實她心中清楚,當年沈弘量看上的人,是唐家的庶女,亦是沈渝的生母小唐氏。

  而娶她母親的緣由,則是看上了唐家的這些家底。

  那時的沈家是個落魄的氏族,靠著朝廷給侯爵的那些俸祿是不足以支撐整個侯府的運轉的。

  當年唐家便給沈家也貼補了不少銀兩,也可說沈弘量能有今天,唐家也是在背後出了不少的力的。

  可是沈家的那些人,卻絲毫都沒有感謝唐家的這些資助。

  沈沅甚至覺得,沈弘量應是覺得,這些都是唐家應該做的。

  ——


  京師,韶園。

  這日天朗氣清,高鶴洲端坐在綺袖亭下,一手搭在圈椅的扶手上,正神態怡然地欣賞著園林的美景。

  國公府的丫鬟這時為來府做客的尚書大人呈上了茶點,卻見高鶴洲見她一過來,便又坐直了幾分。

  高鶴洲是廣寧侯的嫡次子,他剛加冠時,首次殿考便高中榜眼,又因著外表俊美風流,惹得不少世家女都傾慕於他。

  如今他既是吏部尚書,也是龍圖閣的大學士,在內閣中的地位也僅次於陸之昀。

  身為高官重臣,年過而立的高鶴洲,卻是風采不減當年。

  來得小丫鬟有幾分姿色,高鶴洲便多打量了她幾眼,他剛剛下朝,身上還穿著繡有仙鶴補子的官服。

  原本性情驕亢矜傲的他,在這時的態度卻難能溫和。

  高鶴洲伸出食指,亦將其抵在了額側,氣定神閒地問那丫鬟:「今年多大了?」

  被這樣一個英俊成熟,又有權有勢的男人看著,他還對她顯露了關注,小丫鬟自是有些受寵若驚。

  她剛要回高鶴洲的話時,卻倏地噤住了聲,沒敢再繼續言語。

  陸之昀這時坐到了高鶴洲的身旁,覷目命那丫鬟退下。

  丫鬟走後,高鶴洲嘖了一聲。

  陸之昀卻淡聲道:「你別打我府里人的主意。」

  高鶴洲耷拉著眉眼,飲了口茶水後,便感慨道:「還是你做事利索,這麼快就把英親王那個老貨給收拾了。」

  陸之昀撥弄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眸中抑著的情緒不明,又道:「可陛下還沒決定到底要怎樣處置他。」

  高鶴洲的面色也顯露了幾分凝重,掀眸卻見,韶園內竟是有許多的下人,正來來回回地從園外搬著丈高的紅木箱子。

  還有些丫鬟正往那些箱子上綁著大紅的綢緞。

  高鶴洲輕嘶一聲,問向陸之昀道:「你家老七出息了,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他口中的老七便是陸之昀的七弟,陸之暘。

  陸之昀沒有言語,涼薄的唇角卻似是往上揚了些淡淡的弧度。

  高鶴洲見他這樣,心中也有了個大膽,且令他難以置信的猜測。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盞,頗為震驚地問道:「我說季卿,不會是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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