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霧這麼大,雁門關究竟在什麼方向?」
洵溱和三名西域高手挾持著「和尚」一衝出雁門客棧便陷入無盡的茫茫大霧之中,聽到蘇忽詢問,一路奔襲的洵溱這才慢下腳步,她環顧著四面八方,懊惱道:「剛才只顧著逃離客棧,卻沒有辨認方向,這回麻煩了。」
「早知道就牽幾匹馬出來,也省的我們浪費腳力。」蕭陽較之人高馬大的蘇忽要矮小不少,一雙三角眼中湧現著一股令人膽怯的狠勁,三名西域高手之中他的輕功最好,因此逃出客棧後,四處尋路打探的活也都是由他來做。
「此刻晌午已過,日頭偏西,我能依稀看到那個方向的光暈更濃,應該是西方不假。」頭戴一定氈帽的荀布道身材甚是精壯,只見他手持彎刀搭於眼前使勁瞄著天穹,朗聲道,「大小姐,我們跟著日頭向西走定是雁門關。」
「就算到了雁門關又要如何出關?」蘇忽沉聲問道,「那裡有大批蒙古兵把守,我們若是硬闖,只怕會逼得他們放出亂箭,如此大霧若是碰上箭雨,我們必死無疑。」
洵溱聞言嘴角陡然揚起一抹笑意,伸手從腰間摸出一塊精鐵腰牌扔到蘇忽手中。蘇忽三人先是一愣,繼而大喜,蕭陽道:「原來大小姐早就將那蒙古頭子的腰牌偷來了,難怪剛才會主動親近他。」
「如此大霧誰也看不清誰,等到了雁門關前只要我們將腰牌扔上去,守關的兵勇自會開關放行。」洵溱道,「只要關門一開,憑那些酒囊飯袋就休想再為難我們,我們現在只需先去雁門關口,等阿保魯他們回來便可。」
聽到洵溱的話,蘇忽三人不禁對視一眼,繼而一齊向洵溱拱手稱讚道:「大小姐英明。」
面對洵溱幾人的得意,被挾持的「和尚」此刻卻愈發的心急如焚,他眼珠拼命轉動著,喉嚨中不時發出一陣陣「嗚嗚嚕嚕」的聲音。
洵溱為他解開穴道,「和尚」滿含恐懼的哀求聲順勢脫口而出:「你們到底想要什麼?要錢還是要糧都只管開口,我一定答應你們,只要你們肯放我回去。」
「一路上委屈賈大人了。」洵溱面色誠懇地拱手請罪道,「我們將賈大人請來並非劫財,而是有大事相求,待賈大人答應幫我們之後,我等自然會將你安然無恙地送回臨安。」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賈大人狐疑地看著洵溱,追問道,「即是有求於我,何不好言相勸,又何必要如此對我?」
洵溱道:「賈大人位高權重,又豈會理會我們這些素昧平生的外族人?所以我等只好冒昧行事,先將賈大人帶走。你是宋廷重臣,失蹤之後勢必會引起宋廷鷹犬的全力追查,所以我逼不得已唯有出此下策,割去賈大人的鬚髮,稍作改扮才能一路矇混過關。」
雖然洵溱態度誠懇,但賈大人仍舊心知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因此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抱怨道:「世上哪有這般請人的道理?強行割去鬚髮也就算了,竟然還一連十餘日封住我的穴道,害我不得動彈半分,甚至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也是為了防止你亂說話!」蘇忽頗為不耐地冷哼道,「大小姐已經對你禮遇有加,你這狗官若是再敢囉嗦,當心我現在就割了你的舌頭!」
蘇忽虎目一瞪,直嚇得賈大人趕忙住口,臉色隨之變的愈發蒼白。洵溱急忙喝止道:「蘇忽,不得對賈大人無禮,我們日後還要多多仰仗大人,豈能不懂待客之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賈大人小心翼翼地怯聲問道,「找我又所為何事?不如現在就告訴我?何必跑那麼遠?」
「此事小女子做不了主,勞煩賈大人隨我們去回去。西域有人要見你,到時賈大人自會明白一切。」洵溱說罷便不再理會滿心不甘的賈大人,吩咐荀布道辨出方向,快步朝雁門關趕去。
「既然侍郎大人不願意隨你們去西域,諸位又何必強人所難?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諸位如此行事,實非君子所為!」
行路途中,一道清朗的笑聲突然自霧中響起,洵溱幾人聞言一驚,下意識地穩住腳步,蘇忽三人迅速地將洵溱和賈大人圍在中間,以免遭人突襲。但等了許久,四周濃濃白霧之中仍是一片靜謐,絲毫不見半點人影。
「什麼人?」洵溱嬌喝道,「藏頭露尾難道就是君子所為嗎?還不速速現身!」
「誰說我藏頭露尾?我一直在這兒,只是你們眼力不濟,看不見我罷了!哈哈……」
伴隨著一陣戲謔的笑聲,忽聽得濃霧中傳來一道破空之聲,接著只見一道矯捷的黑影從霧中一閃而過,自雲中呼嘯而出,速度之快令洵溱等人不禁眼前一亂。
還不等蘇忽三人辨清黑衣人的方位,一道勁氣十足的掌風已是逼至蕭陽面前,蕭陽不知對方底細不敢硬接,下意識地側身一閃,卻不料那黑衣人竟趁機探身閃入蘇忽三人的空隙之中,洵溱見有人靠近,毫不猶豫地出劍猛刺,但見掌影翻轉,輕輕拍在劍身之上,隨著「鏗」的一聲脆響,洵溱的寶劍被大力震開,而與此同時黑衣人也已繞過洵溱,一手將驚慌失措的賈大人牢牢拽住,接著腳下輕點,身形如弦之箭般沖天而起,幾個起伏後,黑衣人便已經帶著賈大人躍出數丈之外。
這些說起來慢,實則黑衣人的動作行雲流水迅如閃電,一切只在電光朝露之間便已結束了。
濃霧遮掩下,當蘇忽三人想再追殺的時候,卻已全然看不到黑衣人和賈大人的蹤影。
「真是個高手!」荀布道由衷感慨道。
洵溱沒想到好不容易帶到雁門關的人質就這樣被人救走,當下心中又羞又惱,雖然她看不見黑衣人和賈大人,但仍心有不甘地朝著漫天大霧怒聲嬌喝道:「借著霧色東躲西藏,再厲害也不過是個無膽鼠輩,有本事就站出來我們明刀明槍的交手,若我們敗在你手下,讓你帶走賈大人我們心服口服,但若是憑藉卑鄙手段從我們手裡把人偷走,我們不服!」
對於洵溱的挑釁,大霧之中並未有半分回應。
「大小姐,我想那人應該已經走遠了……」
「廢物!」不等蕭陽開口勸慰,洵溱卻是美目一瞪,滿臉冷色地訓斥道,「我找你們三個來難道只是看熱鬧的嗎?枉你們自稱高手,怎的連一個人都沒守住?竟然被人家單槍匹馬把人質救走。哼!」
說罷,洵溱似是還不解氣,再度衝著大霧呼喊道:「難道你們宋人只會做縮頭烏龜嗎?宋人果真是一點膽識氣魄都沒有,竟然連照面都不敢打,難怪你們現在也只能偏安一隅做臨安小朝廷,枉你們自稱『大宋』,實在笑死人了!這裡是雁門關,曾經你們宋人駐守此地的號稱楊門虎將,我看當年的楊業父子八成也是浪得虛名罷了!」
「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敢口出狂言,楊門虎將又豈是你這女人可以詆毀的?」
不知是不是被激惱,黑衣人竟是去而復返,伴隨著迅捷的黑影自大霧中閃過,眨眼間一道掌風已是朝著洵溱撲面而來。
「大小姐小心!」
荀布道反應最快,在黑衣人得手之前先一步橫身擋在洵溱面前,翻手之間調出渾厚的內力,迅速推出一掌,直與那黑衣人的掌風迎面相撞。
荀布道此掌一出,自其掌心之中竟是隱隱泛出數道金光,五指宛若寺廟中的金身佛手一般,罡猛無窮,一波千折,蘊力綿延。
「迦葉掌!」
黑衣人被荀布道一掌震退,飛身落於一丈之外。但見此人二十多歲的年紀,身長七尺,挺拔瀟俊,頭戴輕冠,黑髮如瀑,面若冠玉,輪廓分明,眉似利劍,目似朗星,鼻正唇薄,紅唇齒白,風姿奇秀,神韻凌然。左手倒持著一把尚未出鞘的寶劍,右手橫於身前,微微顫動的手指顯然還在回味著剛才荀布道那記「迦葉掌」的威力。
「竟然能硬接下我的迦葉掌而毫髮無損,尊駕究竟何人?」荀布道同樣心驚不已,他的迦葉掌乃是畢生絕學,十餘年苦練早已如火純情,但黑衣人竟能接下一掌後安然無恙,著實令荀布道錯愕。
「你會使迦葉掌,再看閣下的面相神態,如我所料不錯你應該是西域金輪寺的高手,是也不是?」黑衣人不答反問,神態之中帶著幾分驚訝之色。
「廢話少說!識相的趕快把狗官交出來,否則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不等荀布道回話,蕭陽已忍不住率先出手,他步法詭異,看著不過邁出三兩步,但卻已經逼至黑衣人身前。
蕭陽飛身而起,雙腿如雷霆暴雨般交疊而出,黑衣人不敢輕敵,連退數步,而蕭陽的腿功卻是十分了得,一腿快過一腿,非但力道強勁,而且層出不絕。
「千幻羅剎腿!」黑衣人再度驚呼一聲,「你竟是西域天葬峰的高手?」
此刻,蘇忽也忍耐不住,大喝一聲:「小子休狂,看我擒下你再逼問出狗官的下落。」隨即便抽刀撲了上去。
見到蘇忽拔刀,黑衣人左手一甩寶劍脫鞘而出,接著飛身一轉將寶劍接在右手,與蘇忽刀來劍往地交起手來。蘇忽刀法奇特,時而剛猛如火,時而婉柔如水,令黑衣人越打越是心驚。
「水火無情刀!」黑衣人終於認出了蘇忽的刀法,感慨道,「你是西域玲瓏海的人。」說罷,黑衣人一招逼退蘇忽,閃身繞過蕭陽,身形倒飛而出,最終落在遠處。
看著蘇忽、蕭陽和荀布道三人,黑衣人不禁啞然失笑,嘆服道:「金輪寺、天葬峰、玲瓏海,真沒想到今日西域三大教派的高手都到齊了,能在雁門關遇到你們三位高手,也算是在下的福分,失敬!失敬!」
面對黑衣人的客套,洵溱的神色卻是顯得異常凝重,幽幽地開口道:「剛才你對付迦葉掌用的是的中原少林的金剛掌,對付千幻羅剎腿用的是崑崙的追雲腿,對付水火無情刀使的是武當的長生劍法。一個人竟然同時懂的三個門派的武功,你究竟是何人?師出何門何派?」
「我倒想見識一下,這小子身上究竟還會多少門派的功夫。」蘇忽饒有興致地挑釁道。
荀布道點頭道:「不錯,不如將這小子捉回去嚴刑逼供,說不定我們還能在他身上得到些中原門派的武功。」
「你……」
黑衣人對洵溱的見多識廣頗為欽佩,但他話未出口,卻陡然聽到大霧中馬蹄聲響,不遠處人聲嘈雜,當下心中一稟,改口道:「我也想領教西域三大門派的高招,只不過今日時機不佳,改日若有機會相見,定當與你們打個痛快!」
說話的功夫,只見從客棧逃出來的阿保魯等人已縱馬前來,一見面還不等洵溱開口,滿身血跡的阿保魯便先行搶話道:「洵溱,雁門關守軍已經發現客棧的異常,正派出大批兵勇四處搜查,我們出來的時候宋廷的那群鷹犬已經散水,相信蒙軍兵馬轉瞬便到。既然賈侍郎已被人救走,那此地我們也不宜久留,還是先設法出關為妙。」
「正是,正是!侍郎大人交給我,你們大可放心!哈哈……」黑衣人淡笑幾聲,再度看了一眼滿臉不甘的洵溱,迅速轉身飛入濃霧之中,眨眼間便是消失不見了。
「尊駕還沒留下姓名,日後我又該去找誰尋仇?」洵溱憤憤不平地隔空叱問。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大宋東府天機閣少保,柳尋衣!」
……